她目瞪口呆地盯着站在讲台边的那个人。
那不是孟婧吗?
叶安琪还记得这位和她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堂姐。
自从孟家老宅那次家宴结束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孟婧。
原以为两人应该不会产生多少交集,顶多逢年过节时,虚情假意地坐一桌吃顿饭,却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在这种场合。
孟婧为什么会在他们学校里?
叶安琪拉了拉邹月的衣袖:“那几个人谁呀?”
邹月还真知道他们是谁:“哦,那几个啊,大三过来重修的,好像是学表演的吧。”
叶安琪读的是戏剧舞蹈学院,整个学校都是艺术生,有些人从大一入学开始就三不五时地离校参加比赛或是跑演出,缺课漏课是常事,因此学校对于文化课重修这一块管得不算太严。
要是有学生挂了科,补考又没过,只要第二年继续重修就行,等到新学期期末,再和学弟学妹一起参加考试。
所以说,孟婧和她,居然是一个学校的?
叶安琪人都有点恍惚。
那天晚上在饭桌上,孟老爷子可是问过她读的是哪个学校的,当时居然没一个人告诉她这件事。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她非知道不可的要紧事,但总之,在正常人家里,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出现。
叶安琪在心里无声地把孟家人挨个蛐蛐了一遍,感觉很无语。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明显,孟婧竟然也远远地朝她望了过来。
两人视线交汇,她狠狠瞪了叶安琪一眼。
叶安琪:“……”
立刻瞪回去!
这么一折腾,几个室友都发现了不对。
邹月就问叶安琪:“你认识她?”
叶安琪点点头,语气非常深沉地说:“远房亲戚,不熟。”
“那她瞪你干什么?”邹月挑眉,帮着叶安琪一起瞪回去,“脑子有病?”
叶安琪也觉得,孟婧的脑袋八成是有点问题。
无论怎么说,这件事实在是震撼到她了,等到下课后回到寝室,她拿着手机,想给孟思危发信息。
打出一行字,又删掉,总觉得文字无法表达出她激烈的情绪。
干脆反手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
时值傍晚,天色刚擦黑,海市CBD灯火通明,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与下方川流的车灯一起,汇聚成忙碌繁荣的都市夜景。
明州集团A座顶层,孟思危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低眸垂首,看着电脑屏幕。
几分钟前他才刚结束了一场线上会议,会议中,几位区域负责人争执不休,为H2的营销预算做无硝烟的厮杀。
平日里都是严谨光鲜的集团高管,此刻竟然也能拉得下面子,脸红脖子粗地相互攀咬指责。
吵到激烈处,有人拍案而起。
最终还是孟思危强硬地力排众议,做出了决断。
孟思危抬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骨。
最近这段时间他实在很忙,许多并不在计划中的事件阴差阳错地累积到了一起,令人无暇他顾。
血肉铸就的身体,就是再杀伐果决也难免疲惫。
方才开会时听到厌烦处,他只想冷笑,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孟思危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抬眸,望向办公桌前方。
在正对着桌前的位置,摆着一只极大的蓝色玻璃鱼缸,许多不同品种的金鱼正在其中惬意地游弋,顶着傻呆呆的脸和肿眼泡,对着鱼缸吐泡泡。
色彩鲜艳的金鱼,永远鲜活,永远不知疲惫,给这间死气沉沉的办公室也平添了几分色彩。
孟思危看着金鱼穿梭在景观珊瑚和水草之间,神色稍事舒缓。
陈助理敲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没开灯的办公室里,男人长腿交叠,靠着椅背,静静望着前方的玻璃鱼缸。
很难说那视线究竟是专注还是漫不经心,但总之,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室内很暗,窗外漫射进来的光线和鱼缸的射灯光线交揉在一起,汇聚成明灭的光影,在他脸上浮动,衬得他的轮廓愈加深刻。
陈助理脚步微顿。
“孟总。”陈助理站在稍远的位置,低声说了句,“刚才的会议纪要已经打印出来了。”
孟思危依旧望着那缸鱼,伸手,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把册子拿来。
陈助理走上前,将会议纪要放在了办公桌上,同时略带好奇地看了鱼缸一眼。
他升做孟总的一助是最近两年的事,更早之前待在总裁办。
对于孟总很宝贝的这缸鱼,他并不清楚来由,只知道这缸鱼似乎比他还要更早一点进孟思危的办公室,已经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快三年。
不少生意人都喜欢在办公室里养鱼,讲究的是一个风水。
孟思危却是不同。
他从不信这些,养着这缸鱼,似乎只是因为他喜欢。
平时没事的时候,陈助理经常见他盯着那几条鱼看。
这些胖头金鱼有那么好看吗?
疑惑归疑惑,他还没忘了正事:“孟总,还有一件事,心居的陆总下午打来电话,约……”
话未说完,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孟思危只有一只私人的手机,对公电话平日都打到总裁办,由助理先行接通后再决定是否转接。
铃声响起时,他目光一瞥,在看清来电显示后很快按下接通。
“喂。”
他垂眼,将手机握于掌心,同时向陈助理打了个手势。
陈助理会意地转身离开。
孟思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声线平缓清冷,似乎是很公事公办的询问。
也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好像顿了一下,很快接着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啊?
陈助理加快脚步往外走,一边疯狂好奇,一边想把耳朵堵上。
窗外,夜幕彻底降临了,天空由暗紫转为一派深沉的蓝,孟思危起身走到窗边站定,城市夜晚的灯火将他的神色勾勒得清晰可见。
在办公室门彻底关严之前,陈助理最后看见的,是他眸底被灯光侵染上的颜色。
他站在那里,以一种分不清是无奈抑或是纵容的,仿佛对对方束手无策的语气,对通话那头的人说道:
“你当然可以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