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嫣诧异地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凌空而起,被生生托举至半空之中。
“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呀,快把我放下!放下!”
钱文嫣惊惧不已,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弹,连声音都不敢过大,唯恐程生蕤失手把她摔到地上。
“小女娘不是要羽化成仙,这点高度,可不能害怕的。”
程生蕤托举着钱文嫣稳步地走在庭院中,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好似他们正在如常的散步闲话。
随着程生蕤的闲庭信步,钱文嫣却如砧板上的鱼肉,吓得瑟瑟发抖。这种畏死的感觉,让她清醒地意识到。比起成为仙女,她还是更想在人世间,安安稳稳地,当她的漂亮的小女娘。
“我是胡乱说的呀,你,你怎么听进去了呢……”
“小女娘不可太顽皮的。”
程生蕤挑了挑眉,觑着钱文嫣,嗔怪她年少贪玩。
是何人顽皮?钱文嫣敢怒不敢言,只得慢慢地点了点头,瘪着嘴,委委屈屈地认错。
“我晓得错了……”
程生蕤何尝看不出钱文嫣心中不服,想了想,高举着手,把钱文嫣放在枣树的枝干上。在钱文嫣正感无措时,程生蕤也跃身上了枣树,坐在钱文嫣的身边,单手虚扶着她。
钱文嫣心中的不安,渐渐被好奇所取代。
这里空气清冽,枝叶的清苦、与枝头累累果实的淡甜环绕着他们。秋风徐徐,拂动着每一片叶子,沙沙的响声像是它的呼吸,绵长悠远,使人舒适地昏昏欲睡。
钱文嫣却不舍得就此睡下,她的眼睛细数着片片枝叶,透过狭窄的缝隙,看着奇特的天穹。遥视着,寻找着李宅中的冬青树。低下头,望着随落花轻摆的秋千。
“这里,真好。”
钱文嫣偏过头,凝望着身边的人,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颜,唇边淡淡的浅笑。
程生蕤把远眺美景的目光收了回来,瞥了一眼不再闹腾的小娘子。从袖中取出软帕,摘了几颗冬枣,用帕子擦了擦,递给她。
“你是忧心我,养不起你?”
钱文嫣双手捧着枣子,愣愣看着程生蕤的眼睛,有些泛红。
“婆婆说,这处宅子,还有我把玩之物,全是你典当了私物换来的……”
程生蕤望着钱文嫣的眼睛,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们初来此地,总有些用度是免不得的。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你不必难过的。”
钱文嫣仍旧无法释然,拉着程生蕤的袖子。
“你典当了什么?”
程生蕤不由惦念起,那枚刻着姓氏的扳指,不知身在何处。
“你不愿意同我说吗?”
钱文嫣咬了咬下唇,眼神黯然了几分,神态失落地低下了头。程生蕤眨了眨眼睛,弯着食指,在钱文嫣鼻尖刮了一下。
“我典当了一枚玉扳指。”
“玉扳指?你忘了往事,如何知道它不是重要之物?”钱文嫣越想越着急,紧张地看着程生蕤,焦躁不安地说,“还是快些赎回吧!我……我们且把昨日置来的东西退了,还有,还有这身袄裙,我也不要了。”
“你且冷静下来。”
程生蕤唯恐钱文嫣冒冒失失的,从树上跌落,连忙环着她的身子,从树上下来。
“我还买了白瓷盏、水上浮、胭脂水粉、发带……还有糖浆,糖浆都被我吃了……”
钱文嫣自责地靠在程生蕤的肩头,眼泪慢慢濡湿了他的衣袍。程生蕤觉得肩头热热的,有些灼人。连他的心,都似乎被这场泪雨淋湿,酸酸涩涩的,极其难受。单手扶在钱文嫣的后颈上,轻轻摩挲着,安抚她有些失控的情绪。
“你看看我。”
钱文嫣抽泣着抬起头,等着程生蕤继续说。程生蕤的眼睛落在哭得涨红的面容,指腹轻轻划过,把泪珠拭去。
“不止这些,还有我的衣袍、我的软被巾帕……还有汤药,我们都在养伤,需要这笔钱。”
钱文嫣怔怔的,沉默了下来,眼里全是迷茫。
程生蕤没忍住,捧起钱文嫣的脸,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亲昵地笑了笑。
“你不必担忧,我已在漕仓里寻到了一份工。过几日上了工,便有料钱进项,不愁你我的吃喝用度。”
钱文嫣正觉得生活艰难困苦,却束手无策,身心颓然。程生蕤的亲近,顿时把她从荒凉的寒冬,拉回暖意融融的秋日午后。她依偎在程生蕤的怀中,感受着专注的凝视,热气由心底升腾而起,烘烤着她。
程生蕤垂眸,久久注视着,红透的面容。不知从何而生的热意,钱文嫣的鼻尖都变得红扑扑的,眼角更被灼热的温度炙烤出盈盈泪花。程生蕤抿了抿嘴唇,嗓音微哑地低语。
“好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