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晃了晃酒杯,猩红的血液沿着杯壁滚动。
她抿出笑,意味不明道:“暂时不用。”
侍从垂头,后退。
二楼没有以房间隔开,仍是开阔地,只是视野更好,故而票价也更贵。
后面虚虚放了几排椅子,没人坐,人们聚于正前方,满目光彩地看向场内。
异色瞳的女性血族遥遥坐在最后一排,这里设了座椅,自然是能瞧见场内的,只是前面那些人挡着,不晓得她还能瞧见些什么。
不过瞧她那半敛的眼皮,大概也没想看清什么。
几秒后,异色瞳合上,两秒后再睁开。
期间鼻翼微微翕动,似乎是在嗅闻。
啊……好难闻。
赫拉努力去分辨那一点儿幽微的香气。
像是晨间最清新的花瓣,和草尖垂落的那一滴露珠。
又像是浑浊烟雾上盈盈飘飘的白云。
亦或者,用陈酿玉液来形容也不无不可。
清新而又醉人,涤荡心魄却又勾人味蕾。
有多久没有动用过这副身躯的食道?
她也记不清了。
啊,来了。
嗅觉先行,她彻底合上眼,免得让视觉耽误宝贵的感官体验。
叫喊声陡然高涨,以及其下未能掩盖的脚步声。
她蹙眉。
“赫拉,什么时候醒了?”
陌生而又熟悉的男性声音响起,也许是很久之前她认识的人吧。
停了好一会儿没得到答案,尼勒并未催促,耐心等待。
“听。”赫拉没有睁眼,而是抬起手平放于空中。
“什么?”
“音乐的力量。”赫拉提起笑容,并不浅淡,高高挑起的笑挂在她脸上,莫名显出几分神经质的诡异感。
恰人群的呼喊又上涨了一个音阶。
尼勒举起酒杯,啜饮一口鲜红的液体,而后稍往前仰晃酒杯,行了社交礼。
“那一定十分美妙。”他的回答也彬彬有礼,“期待下一次偶遇。”
赫拉睁开眼转头看他,笑容未落,“再会。”
相对的视线错开,尼勒转身走远。
错开的视线落于看台,似乎能越过遮挡的人群,落在台上某个一退再退的小兽人身上。
赫拉再次深吸一口气,缓慢向外走去。
大概是刚醒来,想念自己的人太多了。
下楼梯时她再次听到:“赫拉。”
这次声音来自身后,是一位女性。
她转身,仰头看着眼前衣着更繁复的血族,行了个堪堪算得上标准的效忠礼,“大人。”
阿玛拉站在高她四个台阶的地方,点头示意接受。
她抬手,身后几步的侍从上前,走开几步。
“刚醒?”
“是。”赫拉刚答完,侍从回来,将小臂上的托盘往她的方向送,上面放着一个酒杯,里面是鲜艳的红。
她又一次提起笑,不浅也不深,异色瞳微微眯起,看不出里面是笑意还是敷衍。
端起酒杯,她道谢。
“在干什么?看上哪只兽了?”阿玛拉又问。
赫拉恭恭敬敬答:“等人。”
阿玛拉轻哼一声,而后礼貌性地提着血红的唇角:“斗兽场,新兴的消遣事,玩儿得愉快。”
随后,她手上的酒杯随着身形一同转开了。
赫拉则继续下行,刚过拐角就横过酒杯,鲜红的液体淌淌而出,在空中溅起不可见的尘埃。
新鲜的血液坠落不过三尺,便被骤然出现的黑雾席卷,而后消散于空中。
没有乱丢东西。
她扬起笑,想:真不错。
高呼的人们只会更高声,从不恐惊谁。
后撤的兽人只会节节败退,从无反手之力。
肮脏的血液在空中污染人们的嗅觉、在繁衍中污染生命的纯粹,从无悔过之心。
她踱步过一层层的阶梯,踏过从不染纤尘到伤痕累累的地毯,行过一个个人族或血族的身旁,最终驻足于斗兽场之外,站在一盏被铁栏挡住的窗前。
不巧,窗内恰是兽人们退场时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