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引再出来时额头上多了一圈纱布。
应冲看过剧情,知道这是常父无意间做的。
对于剧情中的人,那是一个又一个阴差阳错共同导致的,但对于游离在剧情外的常引来说,那只是一个接一个、防不胜防的伤害。
被控制的是她,疼的也是她。
每每应冲看到这样的角色时,冷硬的心肠都会软上几分。
被剧情左右本就是可悲的事情,除却发肤之伤,皮囊下的那颗心更是千疮百孔。
他们被迫任性、被迫骄蛮、被迫搞砸一切、被迫言不由衷。
倘若想法被剧情彻底改变,那也好,至少心不难受。
倘若彻底交出身体的控制权,那也好,如果心肠够硬,还能置身事外,只作旁观。
可惜,事实往往一个也不是。
他们有自己的人生,但在必要时刻必须配合剧情线;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但在必要事件上,他们的思想会被剧情线改动。
这种生活矛盾而痛苦,而偏偏,常引是其中之最。
应冲看得出来,她和文字中的“常引”天差地别。
哪怕剧情线稍微改动了她的想法,即便没有了所谓的“思想自由”,她也能好过一点。
可惜,她的想法似乎没有被改动,她大脑中所有神经元信号的传递,都来自她自己。
不然也不会差这么大了。
书中的“常引”任性、敢爱敢恨,是个被宠坏的公主。
应冲抬头看向眼前的常引,一个迷茫无助、沉默寡言的女孩儿。
剧情中有写,李可净留在了常家,常引是孤身一人出来的。
“你还在。”常引看到她,说。
应冲看着她的额头嗯了声。
她改变不了这些,只能问:“很疼吗?”
“还好。”常引依旧盯着她,“我以为你会走。”
“嗯?”应冲纳闷:“为什么这么想?”
常引终于错开视线,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为什么不走呢……”她声音很轻,近乎呢喃。
为什么不走呢,为什么要来呢。
如果只是寻常的任务,应冲并不会这么浪费时间,不贪玩的情况下,她一般会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但偏偏这不是寻常的任务,这也不是一般的情况。
她失去了空界,疑似被游隼踢了出去,甚至,她开始怀疑自己秉持了许久的信念(所有虚境中的时间想加,总时长在百年以上)。
她也有些……迷茫。
应冲想了想,也不再跟她卖关子了,语气还算认真。
“因为我在寻找一个人。”
常引心跳加快,她在紧张。
应冲提了一口气,几秒后那口气没化作字音,而是从胸腔钻出气管,消散在空气中。
她恢复为调笑的语气。
“其实我是从一百年后来的,目的是找到遗失在时空洪流中的……关键人物,我要把她带回去,这样才好跟老板们交差。”
说着她叹出一口气,“可惜啊,我的时间机器坏了,找到人也没办法带她离开。”
常引愣了几秒,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是……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应冲扑哧笑出声。
“……”常引拉下脸,快步往前走。
“哎。”应冲在后面喊她:“但我真是一百年后的人。”
如果她不笑的话,可能会多点儿说服力。
常引信她才怪,脚步越来越快。
应冲笑眯眯盯着她的背影,又喊:“传闻说,那个关键人物身怀神器,能够拯救我们的世界。但是由于她太过强大,而她的世界太过弱小,所以无法容许她的存在。”
“所以我要在她的世界消灭她之前,把她带到我的世界,这样就能有一个童话结尾了。”
常引脚步慢了下来,应冲快步赶上,含笑问她:“你认识这样的人吗?给我介绍介绍?”
常引当然不会给她介绍,但常引让她住进了自己的家里,条件是如果找到了时间机器,要借她一用。
应冲慷慨大方地答应了,并且住得比房主都要随意,是真真正正的“宾至如归”。
住着人家的房,吃着人家的饭。(应冲试图给钱,但常引没要)
躺着人家的沙发,看着人家的电视。
一天两天倒还好,但眼见着一周两周,空界那边还是没动静。
应某人皮再厚也禁不住这么烫,时不时地提供一些“文本信息”,希望房主大人能过得好一些。
可惜房主大人不领情,既不接她的钱,也不接她的好意,跟那天下午一样,任由自己成为一个提线木偶。
知道常引会被控制,还对常引经历过的、要经历的事了然于心。
就像应冲当时脱口而出“就你常吃的那家”一样,她几乎没有隐瞒过这些事实。
常引不笨,肯定早就看出来了,但她还是任由自己被控制。
应冲不理解,于是在一个月后的周五下午五点五十,她抱着薯片躺在沙发上,盯着门口咔擦咔擦。
五十一分,房门被准时打开。
“晚上你得去酒吧,有人要给你下药,李可净要去美救美。”
说完,她又跟了句毫无感情的“怎么办啊(咔擦咔擦)。”
常引干脆利落回答:“随便。”
应冲:“……”
“你想吃什么?”
常引转头就问,相比于她的“命运”,她似乎更在意眼下的晚饭。
应冲举起手里的薯片,“饱了,嗝。”
常引仿佛没有听到,“水煮鱼片可以吗?”
应冲立即倒戈,“可以!我要两碗!”
常引浅浅弯了弯眼睛,给她点了两份。
“晚上几点?”
应冲脑子还算挺好使的,仔细回忆了一下说:“晚上七点二十你已经坐在酒吧了。”
“那应该七点就出门了。”常引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