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目光偏向秦寒卿的碗里,碗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干脆就把鱼夹的秦寒卿碗里了,反正自己不想吃,蔺太后生辰宴这么大的场合,秦寒卿也不可能当众刁难他。
看着碗中忽然多出来的锅烧鲤鱼,秦寒卿想夹菜的手在空中一顿,扭头看向淮月延——此人正在没脸没皮的吃琼花引凤{④},装作没看见秦寒卿。
“你夹给我干什么?”
“不想吃。”
“不想吃你就丢掉去。”
“丢掉浪费,秦小将军你就帮我吃掉嘛。”
淮月延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这句话末尾有很明显的拖音,像是在撒娇。
但秦寒卿听出来了,他忽然想要逗逗淮月延,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吃掉?”
“那你夹到不想吃的菜也可以夹给我啊!”
“我不想吃的菜一般不夹,不像你,夹了不吃,然后偷偷摸摸丢别人碗里。”
秦寒卿虽说嘴上嫌弃,不饶人,但还是把那块鱼肉吃掉了。
“多谢秦小将军帮忙,你要是夹到了不想吃的菜记得夹给我哦!”
淮月延还专门强调这个事情,但很快,他就后悔了,秦寒卿借着他这个话,给他夹了一堆菜,堆在他碗里,吃都吃不完,淮月延看着那渐渐长高的“菜山”,心中苦叫连连,为了让秦寒卿停下他那双手,他开始了阴阳怪气,道:
“秦小将军刚才不是说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一般不夹吗,怎么这会儿忽然夹这么多?”
秦寒卿头也没抬,道:“没看清,夹错了,夹到一堆我不喜欢吃的,就只能给淮公子了,毕竟刚才是谁说的‘你要是夹到了不想吃的菜记得夹给我哦!’,怎么,想反悔?”
说个谎话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你哪里夹到自己不喜欢吃的菜了?你哪里没看清?哪里,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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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在淮月延还在思考怎么反驳他的时候,秦寒卿又在他的那座“菜山”上加了一笔,“不能浪费,再不吃,你这山可就要倒了,”
淮月延看着那堆在碗里足足有五寸高的“菜山”,气急败坏,伸手在秦寒卿的大腿上重重掐了一下,道:
“秦寒卿,你吃你的去,再给我夹菜,我掐断你的腿!”
天都知道这个动作有多暧昧,可偏偏淮月延半点都没意识到,在两人身后守着的齐云漠和宋知涯这俩货,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秦寒卿也嘴角微扬,抬手又给淮月延夹了一筷子,道:
“我给你夹菜了,来,掐断我的腿啊!?”
杠精!
淮月延在心里默默确认了,秦寒卿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大杠精,他不想再跟秦寒卿聊,低下头专心吃饭。
在淮月延吃完那碗“菜山”后,用餐环节也差不多结束了,丫鬟上前收了碗筷餐具,倒了点酒水,淮月延正疑惑这是要干嘛,就见一支乐队上来了,主奏是琵琶。
弹琵琶的姑娘是上来前就调好了音,横笛一起,演奏开始,又是《春江花月夜》。
淮月延听着听着,很快便就听出了不对之处,道:
“秦寒卿,你听出来没,他们弹错了。”
“没听出来。”秦寒卿实话实说,这错误很小,只是弹错了一个地方,没学过琵琶的根本听不出来,而在场,除了淮月延,又有几个人是学过琵琶的?
“没听出来算了。”淮月延看向主奏姑娘怀里抱着的琵琶,忽然“哼”地轻笑一声。
“怎么了?”
“秦小将军,‘月苏弦’你没带到隐岫来,也没给别人吧?”
“没有。”
“你抬眼看看那姑娘怀里琵琶的背板,刻着个字呢!”
秦寒卿依言抬眼去看琵琶,因为角度问题,他的位置刚好可以一览无余的看到琵琶背板上的“苏”字。
“看到什么了?”淮月延急迫地问。
“看到个苏字,家里那把琵琶是不是也有这个字?”
“是,她这琵琶仿的,照着‘月苏弦’的样子做的。”
“你不高兴?”
淮月延喝了一小口酒,“这要是能高兴就怪了。”
秦寒卿拉起他的手,道:
“她弹的没你弹的好听,你跟她计较做什么。”
淮月延仰头喝光杯中的酒,道:“我今天是见了鬼了,你居然会夸我?”
秦寒卿没松开拉着淮月延的手,淮月延也没抽走。
“我今天也见了鬼了,你居然肯让我拉你的手。”
淮月延望了望秦寒卿,又望了望自己的手,眨了眨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道:“得了,我俩今天都见鬼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⑤}
吹的秦寒卿心中万分涌动。
秦寒卿呆愣了好久,淮月延还是那样望着他,两人谁都没说话,淮月延忽然靠在秦寒卿的肩膀上,秦寒卿没握淮月延的那只手一颤,偏头看向自己肩膀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就在这时,齐云漠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秦小将军,我家主子喝醉了,想睡啦!”
秦寒卿带着想杀人的眼神瞥了过去,吓得宋知涯一把捂住齐云漠的嘴巴,朝秦寒卿笑笑。
秦寒卿:我能不知道吗?我还需要你提醒?
淮月延感觉脑袋沉沉的,有些想睡觉,但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睡着了会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就只能硬撑着,眼皮一掀一掀的。
早知道就不喝酒了,还一口气把大半杯都给闷了。
秦寒卿拉着他的手甩了甩,道:“你刚才喝那么快干什么,现在好了吧?”
淮月延不想理他。
“再等等,宴会马上就结束了。”
淮月延“嗯”了一声。
~ ~ ~
走在回帐篷的路上,秦寒卿一只手拉着淮月延,一只手扶着他,淮月延头重脚轻,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秦寒卿本来说抱他回去的,但淮月延死活不让,没办法,秦寒卿只能拉着他的手,任他脚步不稳,歪歪斜斜地乱走。
走着走着,淮月延忽然把被秦寒卿握着的手抽了出来,秦寒卿偏头看他,刚想问怎么了,淮月延就把两只手伸进了他的领子里,道:“我手冷,你给我暖暖。”
秦寒卿抬眸看向他的眼睛,雾蒙蒙的,被一层薄纱轻轻笼罩,像是清晨山间未散的轻雾,秦寒卿明白,他这是醉了,宫里的酒都这样,酒劲上来的晚。
“你蹲下来点。”
秦寒卿比淮月延高了半个脑袋,淮月延伸进他的领子里的手是半举着的,很不舒服。
“蹲下?蹲下我怎么走路?”
“对哦,你蹲下来怎么走路。”淮月延把两只手从秦寒卿的衣领子里拿了出来,却被秦寒卿反握住一跨,另一只手一拖,把淮月延抱在了怀里,道:
“不蹲下就可以了,你把手拿出去干什么?”
淮月延又把手伸了进去。
月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将时光无限延伸。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微风轻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苍梧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秦寒卿。”
“嗯?”
“我告诉你,我其实……”
“嘘——淮月延,你喝醉了,这是你醉酒后想对我说的话,不是你本身想说的,这些东西留着你清醒过后细想,想好了再对我说也不迟。”
淮月延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月色轻漾,月亮高悬。洒下柔和的清辉,静静地挂在天际,轮廓分明,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周围没有云的遮挡,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照亮了大地,照亮他们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