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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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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忽然有点不忍心,不舍得。

心声来来回回“怼”了小半场,淮月延终于做出了决定:“先是说过的,不能趁人危夺人命,要杀他,我以后也有的是机会,没必要赶这么急!”

(天知道这个决定为什么会做成这样。)

淮月延飞速端起姜汤,,放在窗台底下吹——还是好烫。

半刻钟后,热气已经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浓郁了,淮月延估摸着得行了,用勺子舀了一点放进嘴里——嗯!这次是真可以了,温热温热的。

就这样,他端起了那小半碗姜汤,习惯性的推了一下屋子的门,秦寒卿的房间门就这么被推开了。

“门不是没锁吗,姐怎么还骗我,看来她和我一样,也不想伺候秦寒卿。”淮月延想。

——秦寒卿睡相倒是老实,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中央,眉头因为不舒服而紧皱,淮月延换了他两声秦小将军,他连点反应都没有,淮月延见叫他半天没醒,打算伸手去拍他,手一碰上秦寒卿的身子,淮月延就一个激灵收了回来。

秦寒卿的身子异常烫。

“这是发烧了?”淮月延在心里自问。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确定:“既然发烧了,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帮帮你吧。”

他俯下身,把抵触抗拒的秦寒卿扶起,让他坐直,背倚在墙上。

淮月延轻声对一脸茫然的秦寒卿吩咐道:“你好好坐着,不要乱走乱动。”秦寒卿点了点头,淮月延转身出去,到驿站外捧了一堆雪进来,从袖口拿出自己的方巾,平铺在书案上,然后把雪放在上面。秦寒卿看着他在房里左转右转,心中充满疑惑。

不远处的淮月延并没有注意到秦寒卿这边的情况,忙得差不多了,他甩了甩手,把自己那双捧雪的手在衣上擦干净,端起那碗温热的姜汤,朝着床上的秦寒卿走过去——他原本是想让秦寒卿自己把这碗汤喝掉的,可刚才碰到秦寒卿那烫得能烧火做饭的身子,想着还是算了,原因无他——

淮月延估计现在的秦寒卿连碗都端不稳,更别说喝汤了,一会儿要是撒在床单被子上,他还要去麻烦老板娘上楼来换。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淮月延坐到床边,给秦寒卿喂姜汤。

秦寒卿倒也不太乖,脑袋左偏右偏就是不肯张嘴,淮月延喂了好半天,一点儿也没喂进去。刚想用眼神却吓唬他时,却发现秦寒卿闭上了眼,似乎早就料到了淮月延会这么做。淮月延的一记眼刀被自己收了个一干二净,屁都不剩,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这时候倒是鬼点子层出不穷,机灵的很,平时怎么不见你这样?”

说完他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心里自言自语问什么。他抬头看向秦寒卿,他仍就闭着眼,嘴巴紧紧抿着,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淮月延无奈叹了口气,用哄小孩的语气温声道:

“秦小将军,秦寒卿,是我,淮月延,你张开嘴巴,我喂你把姜汤喝掉好不好?”淮月延说到这儿,神色微微一顿,紧接着又补充道:“你放心,不烫的,也不苦,我尝过的,不信你试,来,啊——”

淮月延连哄带骗,终于把第一口汤喂进了秦寒卿的嘴里。他喂得有些多,一个不溜神,棕红色的汤就顺着秦寒卿的嘴角往下流。淮月延连忙从袖口处拿出另一条绣着白茶花的白色方巾,给秦寒卿擦嘴,嘴边没来由得脱出一句:“真是个小迷糊。”

一瞬间,淮月延竟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记忆里,一个女人带着他坐在亭子里,给他小小小小地喂着米粥,他嘴小,又急着说话,嘴里不停地发出“哼哼”的声节,一不留神,粥便从嘴角边偷跑了出来,挂在下巴上,女人笑笑,把盛粥的碗放在一边,也从袖口处拿出一面与现在一模一样的白茶花方巾给他擦嘴,边擦边道:“你看粥都漏出来啦,我们阿延可真是个小迷糊。”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纵使淮月延全程都没有记起那个女人的模样,但他自己很清楚,记忆里的那个只有一团虚影的人,就是他那美丽温柔可却命运多舛的娘亲。

他忘了淮苏月长什么样子,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对他的娘亲的一切认识都来源于姥爷淮长笺以及教他习字习武的两位先生,常宾笙和孟阮裕,而他记得的,便是淮苏月抱着琵琶在月晕花影之间弹唱《春江花月夜》的模样,那时的他只顾着听曲儿了,完全忘了看娘亲在亭台楼榭的叠叠重影之间勾勒出一幅怎样美丽的框景。曲儿听的多了,自然也就会弹的两下了,他依稀记得,淮苏月夸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别人要专心致志学很久的曲子,他听听就会了,只是时光如白马,奔走流逝于属于他的那条时间长河之中,过的飞快,以至于他到现在都不确定,当年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件事儿的发生。

再令他记忆犹新的,就是淮苏月独自喝着雏茵特产的贵妃尘,趴在石桌上独自忧伤,默默落泪。最后,回忆的幻灯片停留的地方,就是淮苏月死的那日,常宾笙拉着他,孟阮裕拉着方烟泽,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那台承载着关于淮苏月在这世间存在过的棺材埋进土里,永别于世,即那日起,除淮月延外无人再会提起她娘亲的故事,也无人再会想要记住他的娘亲,世间万物都在刻意地遗忘,一切都在湮灭。

这场长达五年的电影完结的很仓促,就像是一本烂了尾的小说,前期,甚至到结尾的前一章,都在或有意或无意的铺垫着主角们的结局一定会很美好,很圆满,而最后却落得个该死死该伤伤的悲惨结局,推翻了前期的一切,浪费了所有别有用意的伏笔,甚至给人一种前期尾缀并非原定,而是被有心之人刻意删改了的错觉,可这又怎么样呢?

——人生尽如此,万物皆不定,生命就像是一抔平平无奇的泥土,遍地都是,一切的生死都源于游走于土地之间的造物主,他捧起则为新生,撒落变为辞世。而我们能够做的,只有努力的迎合,努力的适应,努力的摆脱清醒沉沦于的洞穴,向着阳光让自己这颗种子重新发芽,结苞开花。正因如此,淮月延不论在生活命运沦落到多么凄苦的时候,从未自暴自弃过,他要开花,他甚至要成为那个洞穴里所有花中最艳丽,最盛放,最烂漫的一朵丁香。

淮月延发着呆,忽然感觉轻了好久的手掌上一沉,抬眸去看,是那个装姜汤的碗,不过现在空空如也,淮月延看向秦寒卿,逗趣道:

“你怎么自己把他喝光了?”

“你在床边杵着半天不动,我干看着着急,就自己端起来把它喝了。”

淮月延觉得好笑的戳了一下秦寒卿的额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宽慰:“醒了?!”

秦寒卿迷迷糊糊地觉得他这个问题莫名其妙的,但还是本分的回答道:“什么醒不醒的,我不一直都是醒着的吗?”

淮月延把戳他额头的手放了下来,秦寒卿的额头还是很烫,看样子烧还是没退,看着他本分的模样,淮月延明知他是个病号,意识有些不清,却还故意打趣道:“哦,我忘了,我以为我还在梦里呢!”

病号冷冷的说:“我看你这健忘的习性当真得改改。”

“是吗?可我就是不想改,你能拿我怎么样?”他起身去拿桌子上那块早已被雪水浸透的方巾,拧的半干不干,“躺好。”

秦寒卿乖乖躺好,淮月延把方巾盖在他的额头上,在二楼闲逛,他边逛边想:“改健忘?改不了,也不想改。”

他健忘着的德行以前常宾笙和齐云漠也没少提及,没少劝他改,可任凭他们说个百八十回,他也始终听不进去,他很清楚的记得淮苏月对他说过:

有些事记得太细太紧,反而会让自己委屈吃亏;能把那些对自己而言无关紧要的事抛之脑后不管不顾,渐渐忘却,也是一种放荡不羁和超然物外。

可惜的是,话好说,事难做,有“落花才女”之称淮苏月,他的娘亲,到死也没有那份放荡不羁和超然物外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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