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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月廿一。
一大早宫里的马车便来接人了。
乔姒拜别双亲,本以为能临走前再看母亲一眼,可乔仲海东拉西扯就是不肯松口。
“你母亲生了病,没得把病气过给你,到时候陛下怪罪咱们乔家可就不好了。”
乔仲海说得肃然,没办法,乔姒不可能现在和人起冲突,只好松口退让。
“那,若是母亲好些了,还请父亲写信告知女儿。”
乔姒姿态柔婉,乔仲海眼神微闪,笑着道:“自然自然。”
马车一路向着皇城而去,开始是市井的热闹声,可越往里走,越靠近皇宫,便越来越寂静。
这厢事宜安排得如火如荼,朝廷之上也是波云诡谲。
今日是今上自登基一来,首次入朝,可不就是重中之重。
乔仲海的官职微末排在稍后方,跟众人一样也在猜测着这新君到底是何人物,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不过想到乔姒被亲宣入宫,乔仲海心中也是得意的,忍不住想当初退婚果真是做对了。
这不,泼天的富贵可在后头呢。
正想着,就听见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陛下到!”
霎时间,原本吵闹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跪了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乔仲海也在其中。
随着跪拜问安,半晌,才从上头传来一道声音。
“众卿平身。”
诸位朝臣这才起身。
紧接着殿上便有人先行禀报,说话的正是镇国公于岳,历经两朝,赫赫有名的征西大将军,后才被先皇封镇国公,也是当今太后的兄长。
“如今陛下登基大赦天下,加之又设恩科,朝中已是稳定,可陛下后宫空无一人,也该选秀,绵延子嗣,方使国祚昌盛。”
这么些天过去了,褚曜处置了那些个残暴不仁的宗室以及贪官之后便再无动作,朝臣们便觉得没什么不得了。
一个个都开始笼络势力,尤其是皇帝后宫,历来都是臣子们与天子亲近的象征,两相安稳。
听着镇国公的话,褚曜哪里不知这个老家伙是想着将他的女儿送进宫里头来。
出了一个太后不满足,还想要再出本朝皇后,如先前拿捏先皇一般拿捏他不成。
镇国公说完话,手中的朝笏微微捏紧,低着头等着上头的人给他回复。
少顷,他才听见一声极轻的笑。
“老国公不必如此担心朕的后宫事,朕只是暂不想耽误后宫之事。”
褚曜一句话将老国公的话堵了回去。
可老国公不甘心道:“当年先皇登基时便是这般,到最后才闹出那些谋逆的事情来,还请陛下开设后宫,延绵子嗣才是。”
说着老国公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接着一大片的老臣都跟着跪下。
镇国公的势力,比他想象中还要牵扯极深。
褚曜生平最恨被人威胁,既是给了台阶不要,也不必再给面子。
他不怒反笑,“国公爷放心,朕早已下了旨纳乔家女入宫,只是不爱耽误情爱后宫罢了,难不成国公爷是想朕如先帝一般不成?”
先帝就是耽于情爱,光是后妃就不知道纳了多少,最后掏空了身子,养大了那些宗室的狼子野心。
这话多多少少都有几分指责,你镇国公若是敢应,就证明就是这么想的,既然想到这不愿新帝好,那就是狼子野心。
一下堵死了镇国公对褚曜说的那句广开后宫。
镇国公也没想到这位陛下居然还留着这么一手,不是说人早就被送回去了吗?
看着老国公脸上的怀疑之色,褚曜也不过多解释,而是将目光落在后头乔仲海身上。
他低垂着头,若不仔细查看,险些找不到。
“朕认为如今尚不着急,乔大人觉得呢?”
本来还高兴的乔仲海,看见陛下和老国公斗法,身子恨不得俯跪在地上去。
谁知道陛下这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尤其是老国公那恨不得杀人的眼神,一看一个激灵。
乔仲海只好被迫站了出来,上前几步回话。
只是甫一抬眼对上褚曜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以及那张化成灰都忘不了的脸。
“扑通——”
乔仲海腿软得一下跪在了地上。
怎么,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个外头来的野种吗!
乔仲海面如土色,心瞬间沉了下去。
褚曜看着他,笑意不及眼底。
“怎么,这个问题,乔大人是很回答吗?”
乔仲海才看清面前的地方,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声音紧张得磕磕绊绊。
“微臣以为,陛下说的极是,陛下圣令怎会有错。”
这话里话外恨不得将天子捧上天去。
旁边的同僚不时投来惊讶鄙夷的眼神,这乔仲海今日怎么倒是如此反常。
无人在意的地方,乔仲海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眼睛不敢再去看褚曜,生怕这位算旧账。
先前那些个梦想着荣华富贵的想法一瞬间都成了空,只盼望着这位陛下不记仇,饶乔家一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