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怀肃看起来更难受了。
“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我用着你的脸,却做了不少丢人的事”。
他抓着自己腰间的红翡灵芝鲤鱼佩,头都抬不起来,“我之前去王氏那里打秋风,现在又在给天旸添麻烦。我只顾着让自己心里稍微痛快一点,别的什么都没管……”
阮玄沧伸手捏住了他的脸,上下左右扯了扯揉了揉。
瞿怀肃不明所以,一时间说不了话,也不敢动。
“是跟我差不多”,阮玄沧拇指按着他两边嘴角往上提,“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烤着鸟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瞿怀肃听见阮玄沧的声音,清晰而稳。
“人脸上都是这么几个部件,长得像一点又怎么了?千万年间世上生了这么多人死了这么多人,自我之前也许有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自我之后自然也会有人用同样的脸。”
阮玄沧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看他坐不稳身子向后仰,忍不住笑。
“我长相没什么稀奇的,你跟我长得像便像了。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做什么说什么也只需凭自己开心,不必被一张脸捆缚住。”
“可以吗?”瞿怀肃还是有点懵。
“反正我说行,其他人说什么,你都可以不用管。”
——阮旸说的对,他老霸道了。
等他坐下来喝完一瓶酒,又问瞿怀肃,“青雀……鸾筝跟青崖最近还好吗?”
瞿怀肃乖巧点头,“齐王殿下死了”。
阮玄沧面上显出一点困惑,“啊?”
“听说是华阳公主亲自下的手”。
“……哦。”
阮玄沧右手上的铁链子随着他的动作“哗哗”响了两声,瞿怀肃这次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喜怒。
“闹腾的挺大啊,他们两个。”
篮子里的酒还有五瓶,阮玄沧分了瞿怀肃两瓶,瞿怀肃没喝完。
周边的雾气越来越重,阮玄沧伸出手,水雾便像白纱一样绕上他指尖。
于是他说,“你该走了。以后没事别到处乱跑。”
之前看起来刚过膝盖的河水忽然变得跟流沙河一样,空酒瓶子投进去“咚嗯”一声,既没有浮起来,也不知道沉没沉底。
阮玄沧勾手,在瞿怀肃走过来后伸手抓住他后脖颈,手指下意识地顺着这个动作捏了捏。虎口处能触及到尚还活着的脉搏,手底下这条生命却乖驯的没有任何挣扎。
他看不过眼,“小孩子家家的,遇到想不开的事也正常,别老钻牛角尖,一个人憋着难受”。
瞿怀肃囫囵应着,话快了脑子一步从舌头上掉下去,“可是殿下,再过不了几年,我就跟您死的时候一样大了”。
——却还是有很多东西,能轻而易举地将我绊倒。
他难过的跟个小苦瓜一样,直听得阮玄沧皱眉。
“您不问问天旸的近况吗?”瞿怀肃嘴就没闲过,“他最近身体好了一点,但是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是不是应该劝他多休息……”
身后的人猛地按了他一把。
巨大的漩涡将瞿怀肃吞噬之前,瞿怀肃听见阮玄沧的声音顺着水纹传来,“没事的”。
那声音含混,但瞿怀肃觉得自己每一个字都有听清。
阮玄沧漫不经心,却又似乎十分笃定般轻笑一声,随意地挥了挥手,“他受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