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灌进领口。
舒心雨只觉得冷,想念迟匣递过来的毯子跟热茶。
迟言允跟游姝告别,却不知道,教廷的大殿内发生了什么事。
他听到,有人小声的呜咽声。
过了会儿,有个面容温柔的人忽然扶起地上的迟言允。
凌逐臣改容易貌,扶起迟言允。
迟言允看到一个皮肤白皙,长相酷似盛今诺的少年,他心软塌了一片,登时呆愣:“你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迟言允几乎是下意识就跟着凌逐臣走,他拉着迟言允走到教廷内,跟屋外灰蒙蒙的天气不同,教廷内有一蓬又一蓬的海棠花。枝叶从透明的窗户透过来,在跑动的瞬间,迟言允几乎能够感觉到,柔和的信风在他的心底游荡,他闻到了青草的香味。
现在不是六月,也不是金黄,遍布落叶的秋季。
迟言允很多年后才回忆起这个画面,那个时候已经过了无数个寒来暑往,他才知道,当初,游行十分迫切地想要跟他分享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这里……怎么会有花?”
“怎么会有……龙胆花……”迟言允甩开凌逐臣的手,愤怒道:“你别碰龙胆花。”
“那不是你的。”
迟言允毫无犹疑往相反的地界走,他回头,对长相酷似盛今诺的凌逐臣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但龙胆花,它是只属于那个人的。”
“任何人,都不配。”
凌逐臣伫立原地。
深深地低头,胸口起伏,又重重地把那一片龙胆花,给焚烧殆尽。
大火恍若燎原,幻境崩解。
“我怎么样也无法抹灭神之子的痕迹吗?”
“他死了!”凌逐臣朝迟言允大吼,“他死了!”
“他本是该跟我一样的命运,他死了啊,他怎么配,怎么,可以,活着!”
可惜迟言允自动关闭了五识。
他只是想,必须尽快离开教廷,带舒心雨走。
舒心雨没得到想要的东西,也去屋外找儿子,季循路自然是在等她的,他给舒心雨指了一条道,“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别急……你不必跟迟匣商量嘛……”
“人鱼肉呢,我可以帮你拿到。”
“条件呢?”
“我要你把柳夏送到我这里来。”
“成交。”
“但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为了一张脸去拼上自己现在的家庭……”季循路依旧劝阻,“迟匣为你背信弃义,我建议你,别拉他下水。”
“我有我的考量。”
季循路没办法。
听不懂就算了。
迟言允接走舒心雨。
不远处,凌雾悠悠慢慢捏着一株紫色的龙胆花,季循路看见了就说,“别乱动这些东西。”
“不是你的。”
凌雾好笑,“怎么,龙胆花难道只能是地狱城鬼王的?”
季循路叹气,他听到一声闷哼,又看到凌雾当场举起自己血淋淋的手,面露不善地瞪着他,像是马上要把人吞吃入腹。
季循路弱弱地指着紫色的花朵说:“这是食人花。”
“我耳朵没有聋。”
“可你眼瞎啊。”
凌雾:“……”
“这东西还会认主?”
“地狱城皇冠冠冕都认主,更何况,你想要的惊雨刀跟刹雪刀……我真心奉劝你,别对湛海市动手,游行不是你想得那么善良。”
“容倾杀过你一次,不会再容忍你第二次。”
“他以鲜血唤醒我,无非是赌一场,可……”凌雾甩了自己手上的血,“我有我想法,你别把我想成萧时安……”
季循路怀疑凌雾身为神,早就失格了。
可是,他也不能够管得太多,所谓关心则乱……
但是,那股来自心底的焦虑到底是什么。
季循路不能够说清楚,那一场与韩心愫的意外……
她竟然认识容倾?
韩心愫,也许,有自己的孩子。
本该沉寂多年的心,早该死亡,但是因为碰到韩心愫,很多事情截然不同。
凌雾看着呆愣的季循路,出声笑道,“若我要你,取出韩心愫体内的胎儿呢?”
“快五个月了吧,”凌雾数着数,漫不经心,“你是不是会愿意把你的孩子献祭给恶魔S呢,如果是曾经的萧时安,怕是会拼了命保护盛今诺吧,可惜,我不再是萧时安,我也——”
凌雾说着自己心里都魂飞天外。
曾经梦想,有朝一日,保卫整个湛海,做那冲锋陷阵的勇士。
到头来。
凌雾想起湛海,想起自己死前挨过的刀,他从未想过,最痛恨的恶魔居然是自己的工作伙伴,所以就算是联合游溯暗中谋杀又如何?
容倾不是也把自己给杀了吗?
所以一命换一命,理所当然。
凌雾觉得心里很难受,他想起谢淮,又想起……韩渊。
他想起谢淮父亲冲他眉开眼笑,他却杀了他。
凌雾冷笑,“我也不是个善良的人,对吧?”
季循路依言,“萧时安永远是萧时安,凌雾只是凌雾。”
“回不去了。”
“S,回不去了。”
凌雾无话可说。
过了会儿,长相肖似盛今诺,却又不像的凌逐臣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灵魂一分为二,凌逐臣做梦都想不到,控制他原本身体的居然是光明的那一方,他成天有事没事蛊惑凌雾毁灭世界,毁灭湛海,不过徒劳无功,他被季循路跟凌雾重新镇压在教廷。
能够自由走动,出门就遭雷劈。
对此,凌雾非常满意。
他对凌逐臣,非常不客气。
“鼻子断了还能找游姝给你接上,你又蠢又笨。”凌雾无法释怀此刻的心情。
面前的凌逐臣,毁了自己的一生。
凌逐臣被骂,“我跟你的关系就好像梵天跟游行他爸的关系,你这么说我我自然敬谢不敏,我巴不得你死呢……我好期待啊,韩渊看到你没死,还成了他最厌恶的恶魔……他是什么感受。”
“湛海市的人会唾弃你,游行会杀了你……”凌逐臣化为一阵雾化入凌雾体内,“你等着我啊……等着……”
凌雾躯体早已毁灭。
他暂时控制着凌逐臣,可是到底能够控制多久,他不知道。
凌雾也想活下去,而活下去的路——就是梵天的心脏。
他非拿到不可。
“本质上,我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自私,一样的无处可逃……”凌逐臣掷地有声,“游行这个人,不可小觑……可他死了一回,不可能死不了第二回,他身体,支撑不了多久,纵使他有容致书跟容倾保驾护航,可这种人啊,被人背叛一次是心里特别难过,杀人不用动刀,诛心即可。”
凌雾喃喃自语,“所以呢?”
“我诛不了啊,只能拿湛海市做赌注了。”
“你当我的脑子很聪明啊,既然知道我又蠢又笨,就只有这个法子了,你玩心机,玩不过容倾的。”
凌雾脑子抽痛。
真是……
季循路一脸不忍直视,“特么的这人到底是怎么蛊惑了容瑾的?怎么骗到大主教给他做事的?”
“脑子真的是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凌雾无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想得比我们少,目标明确。”
“你给我上政治课呢!”凌逐臣呛声。
季循路气笑了,“老子教训小子,小子教训老子,烦死了!”
凌雾翻了个白眼。
本该乱糟糟的天。
此刻,因为这场吵闹显得分外喧嚣。
韩渊,最不喜欢这一种又吵又闹的天气了。
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