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闻声微微敛眉,低了低头,语声里又流露出几许歉意来:“殿下已经回屋了,说一会儿就不再出来相送了,该是怕见到姑娘离开会难过。殿下还说,这屋子里的东西,本就是为了姑娘准备的,姑娘若有需要,尽量带上便是。”
林雪意摇了摇头,道:“二殿下的心意我心领了,他收留我们已是破费,其他东西我万万不能再收。”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了几张纸递给明霞,道:“这几张药方,就劳烦你转交给二殿下了。”
“这是……”明霞接过药方,眼睛幽幽一亮。
“昨日我听说二殿下脾胃不好,因此今日进城的时候,我顺路去了几家医馆,让大夫开了些调理的方子来。”
“好。”明霞笑容可掬道,“殿下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清减了不少,却又没放在心上。奴婢人微言轻,若是姑娘的嘱托,殿下定然会听的。”
深月跨上了包袱从里间出来,错觉般听到了拳头咯噔作响的声音。
她不明所以地循声看去,就见晏返已经甩袖出了厢房,冷声对墨云道:“这两日我们的吃穿用度,你去与这儿的管事结了。”
林雪意没有在意,同明霞别过后,也带着深月离开了屋子。
一行人离了船,林雪意跟深月上了马车。
深月悄悄撩起车窗的窗帘向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二皇子刚才还说不送您,这会儿又在船上看您。”
林雪意不由得往窗外瞥去一眼,马车前头就传来了晏返对车夫语气不善的催促声,便又垂下了羽睫,悄悄收紧了手掌。
她现在不仅是监察御史,还是名义上的明远侯府世子夫人,不管是哪一重身份,不论萧落珩的心意如何,她都不能再跟他扯上关系了。
等到了尹阳县的宅子外头,林雪意没有理睬站在马车边的晏返,由深月扶着下车后,径直绕过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阵子,去了伙房的深月从屋外进来,试探问道:“姑娘,厨娘已经备好了晚膳,您要跟世子一起用饭吗?”
正伏在案头写东西的林雪意闻言手中一顿,道:“让他吃吧,我不饿。”
原本以明远侯府的势力,在这县城里置办宅子只是小事一桩,但她担心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因此特意嘱咐墨云只租一间简单宅院便可。
虽然墨云请了几个洒扫、煮饭的佣人,她还是有意隐藏了几人的身份,对外也只称他们是一对从外地来探亲的夫妻。
因此这宅子的伙房也不大,不像侯府还有小厨房,厨娘自然也不知道男女主人刚吵完一架,没有特意分开来准备饭食。
“姑娘哎,”深月叹了口气,劝道,“您就算生气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啊。”
林雪意摇着头放下了笔,从善如流道:“那我们上街吃吧。”
深月白日里就听说了这里晚上夜市,顿时来了兴趣,稍加收拾就跟着林雪意出门了。
墨云找的宅子地段很好,跟街市正好隔上两条街,一来安静许多,二来出行也方便。林雪意带着深月横穿过窄巷,很快就走上了热闹的街道。
深月好奇得很,四处张望,没几下就看花了眼,拉着林雪意叹道:“姑娘,这里的夜市好像比泤水县还要热闹!”
林雪意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收回视线,笑着望了她一眼,道:“此处的清淮江往北与泤水河相连,往南则直通大海,琅琊渡又是个大港,每日途径此处的商船就不知道有多少,自然繁华。”
“原来如此。”深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道,“姑娘,既然这里商户众多,等我们吃了饭就上布庄去看看吧。”
“去布庄做什么?”林雪意有些不解。
下午逛街的时候,她已经跟深月去成衣店买了一些要穿的衣裳,暂时没有去买布料做衣服的必要了。
深月脸上浮起了惋惜的神情,道:“姑娘原先的衣服不都因为船难没能留下来嘛,老爷给您定的那套也是,白日里我在衣店里还特意向掌柜打听过,没有那种样式的……”
原来深月一直在记挂着这件事,林雪意有些意外之余感到心头一暖。
回想白日在成衣店里买衣服的景象,确实是没有像她那套衣服那样的。但是他们几人能够幸免于难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身外之物也不重要了。
林雪意刚想说些肺腑之言,脚步却突然顿住。
方才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的画面陡然定格在眼前,林雪意不觉出声:“对啊……”
“姑娘,您说什么?”这下轮到深月疑惑不解了。
林雪意心念急转,面色一变,她来不及解释,拉起深月就朝街市深处走去。
今日她们去的衣店的掌柜就是男子,几间医馆的坐堂大夫也是男子,那么胭脂铺的掌柜为什么不能是男子呢?
她只想到向胭脂铺子打听买胭脂水粉的男客,却忽略了另外一种可能——
犯人或许就是胭脂铺的老板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