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什么请君入瓮?”深月看起来跃跃欲试。
林雪意眸光流转,唇角凝起一点弧度:“自然是,诈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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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正好是月黑风高之夜。
乌压压一群黑云将满天霜色遮了个严实,显得地面上一丝从屋门处泻出的灯光分外惹眼。
似有阴风从门缝中钻入,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刚在屋中点起灯火的青年衙役只感到后颈一凉,发觉是门未关紧,便转身去关门。
一道黑影在门扇上掠过。
岳端蓦地回头,身后器物皆如常态,没有什么异样。
他微微提起的心便落了下来,随着涌起的困意哈了一口气。
但那满是酒气的嘴还未合上,面前床幔处又掠过一道黑影。
酒意陡然散去,他立时按住桌上佩刀,轻喝一声:“谁!”
桌上烛火应声熄灭。
满排的窗纸外头却浮起幽幽的亮光,宛如月华映雪,让人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划过空气,贴着他颈侧倏忽而过,激起皮肤的一点寒战,怒意便伴随惊疑而生:“什么人!”
像是在回应他的问题似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句空灵的叫声——
“岳端……”
这声音不像寻常人说话那般从某一方向发出,竟像是雾气似的兜头而下,在冬夜的寒意中弥漫开来。
“岳端,是我呀……”那声音似乎无处不在,像是能侵入毛孔般泛着湿漉漉的水汽,“昨日我头七……怎么……没见你来……”
岳端只觉得后颈又被什么东西拂过,登时如芒在背,握在手中的佩刀锵然一响便出了鞘。
“到底是谁在搞鬼,给我出来!”他瞪视黑暗,身体如弓弦绷紧。
那在黑暗中忽隐忽现的声音似是呜呜啜泣了两下,幽怨道:“我真的能出来吗?可是……可是我怕吓到你……”
这声音此时突然有了方向,分明是从背后传来,岳端猛然转身,正对上一站布满血痕的狰狞鬼脸!
那张脸没有半分血色,像是刚从墓地里爬出来,青黑双眼正往外淌着血,左脸上还赫然用纵横的刀痕刻着一个触目惊心的“丁”字。
岳端连退数步,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刀:“……芳、芳娘……?”
“是我……”满室幽光中,对面的人影神色哀怨地走近他。
不,不是走近!她好像本根没有脚,是在空中飘飘悠悠地挨过来的!
岳端心头大骇,额上豆大的汗珠滚下,讲话都不利索起来:“你、你怎么会过来?你……今日一早……你不是就已经、已经……下葬了吗?”
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还挂着鲜血的红唇裂开,露出一个森然的微笑:“阎王说我太丑了,我过不了奈何桥,喝不了孟婆汤……”
“那、那与我又有何干?”岳端步步后退,颤抖着握住手中刀柄,“你只要给家中托梦,找人给你多、多念几遍往生咒便是。”
“可我想来问问你,为什么?”那女鬼抬手捂住鲜血淋漓的左脸,阴森笑容散去,目光转为凌厉,“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杀了我,还要把我弄成这副丑样子!”
“别过来!”岳端胡乱挥着手中的刀,大叫道,“都是……都是你逼我的!”
一语既出,他破罐子破摔般稳住脚步,眼中窜起了火苗。
女鬼愣住:“我逼你?我何时逼过你?”
“那日……那日我去找你,我向你表明心迹,若你当时悔婚跟我走,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岳端的声音从屋里传出,躲在窗外的林雪意和晏返对视一眼,心想岳端说的“那日”大约就是他对芳娘的女儿红动手脚的时候。
他们边上的墨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似是为屋中正对他们方向的“女鬼”捏了一把汗。
透过窗纸上捅出的小洞看进去,只见“女鬼”幽幽转动眼珠,语调凄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好的亲事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可你原本是要跟我定亲的!一定是你们听信了什么风言风语!”惊慌过后,岳端似乎冷静下来,望着前方悬空的“女鬼”,“可是我已经好了!我同你说我已没有隐疾,你却不信,还骂我无耻下流!都是你逼我的!”
“我……”见岳端的神情有些迫人,“女鬼”倏然往后滑了一段,脸色更加难看,“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如何能听你说那些!不是无耻下流是什么?”
岳端却阴测测笑起来,一步步向她走去:“芳娘,其实你只是害羞对吗?我已经不生气了,我究竟能不能人道,那晚你也已经试过了。那时若你肯依我,我可以带你私奔的,我给过你机会……”
眼看对方就跟着了魔一样越说越离谱,扮成女鬼的深月只觉得自己隔夜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
她收紧手中钢丝,想借机关巧劲撤退,却不料几条钢丝缠在了一起,而前方的岳端也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