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挽留,门口传来门铃声,闻钰已经穿着到达脚踝的大衣离开了。
这衣服,一看就另有其主。
回到家里,一片寂静无声。
将大衣整理好,挂回衣柜。闻钰独自一人蜷缩进被窝里,心底空洞又密密麻麻地疼。
像胸腔内,钻进一窝火蚁,啃噬着他心脏。
太奇怪了,他本不该这样。
从前,他凭借父母留下的资产,孤苦无依长大,偶然遇到像家人般的小章鱼,后又凭借自身努力,进入大厂。
几年内,职位便往上跃动好几次。
从一无所有,到在寸土寸金的M市有房有车,闻钰应该是意气风发,或是骄傲自满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变得如此依附另一个人,喜怒哀乐、痛苦怀疑,的系在那个人身上。
被子紧紧将闻钰包裹着,他像一位,后知后觉、快要被蚕食鲸吞、病入膏肓前回过神来的病人。
他需要一份,正统的疾病诊断、治疗。
丈夫发现,闻钰最近越来越爱看小说了。
有时深夜,他下班到家,小妻子还没睡,蜷缩在沙发上在听机械女声帮他念小说。
“在看什么?”
将东西放好,丈夫穿着居家鞋,走过去将闻钰揽进怀里,自然地蹭蹭他的颈窝:“怎么还没睡?”
机械女声被暂停,闻钰回过神,那双灰色的眼睛,“看向”丈夫。
丈夫的味道,还是混杂的。
许久,丈夫听到他一丝叹息。
双手捧住丈夫的脸颊,闻钰问道:“……最近工作,很忙吗?”
提起工作,丈夫便疲惫的将脑袋的重量,全然交付于闻钰掌心。
好像工作艰难,抽取走他太多精力。
“快忙完了。”丈夫抱着自己闷闷不乐地小妻子,喑哑低沉的声音,向他保证着:“已经有些眉目,这次工作快结束了。”
说到这儿,丈夫的声音里藏了些笑意,“马上就是半周年了,老婆想要做什么吗?”
闻钰张张嘴,半晌,他说:“都可以,听你的安排吧。”
如果,我们还能撑到半周年的话。
那晚,丈夫吻了闻钰很久、很久。
以往让他迷恋的薄唇与亲吻,那晚只让闻钰觉得难受。
他控制不住自己。
思考着,丈夫会不会用他的唇,亲了另一个人,抱着另一人低声蜜语,抵死缠绵。
如同自虐般,闻钰脑海中反复幻想着。
比起一个眼盲、黏人的伴侣,那种俊朗、正常的爱人,更让人喜爱。
唇瓣被咬出血,闻钰躺在丈夫怀中,静静等待天亮。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丈夫轻手轻脚起身的动作,叫闻钰回过神来。
他支起身子坐起,轻声问道:“你要去上班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丈夫愣住。
转头看见他眼底的黑青,丈夫手指抚上去,声音中带着心疼:“怎么回事,失眠了吗?”
“有点。”闻钰声音闷闷。
他仰头,抓住丈夫的手腕,故作随意道:“老公,你说。”
“如果我们是小说里的人物,我会说什么角色呢?”
“路人、炮灰、反派还是主角?”
“主角。”丈夫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指腹摩挲着,小妻子眼底的黑青,好气又心疼:“是太闷了吗?怎么会因为这件小事失眠呢?”
主角……小事吗?
感受到丈夫手心的温度,闻钰闭上眼睛,贴上去。
曾经给他无限安全感的人,如今成为他不安感的来源。
闻钰不知道该怪谁。
怪上天让他重生,获得如此完美无瑕的丈夫后,又残忍的在他沉溺其中时告诉他,他只不过是这本还未明晰的小说里一个路人。
或许,他只有一个设定:
丈夫,这位主角的眼盲前夫。
心里闷痛,丈夫凑近,亲亲他的唇角。
咸湿的海盐味钻进闻钰的鼻腔,昨天夜里,还沾染在丈夫身上的柑橘味,消失了……
闻钰回过神,轻轻推开丈夫。
“快去洗漱上班吧。”他故作困倦打个哈欠,蜷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出来,“好困,我先睡啦。”
或许,不上心后,丈夫也变得迟钝了。
听到大门锁舌落下的声音,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被枕头吞噬。
说丈夫不爱了,但丈夫记得闻钰失眠的事情。
自从那天清晨,丈夫这几天,总会在七八点时赶回来,监督着闻钰喝完一杯不太好喝的热牛奶睡下后,才离开。
这个助眠牛奶,曾经一度是闻钰睡前必须的仪式。
后来丈夫休息时间多,能经常陪着闻钰,闻着丈夫身上的气息,闻钰就能沉沉睡去,才被撤下。
如今,它又重新回来了。
将热牛奶一饮而尽,闻钰乖巧的将空了的杯子递回去,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
闻钰真的觉得,丈夫的热牛奶,可以推到失眠专科医院门口去买。
一杯下肚,再醒来,就到了翌日上午。
旁边冰凉的被窝提醒着闻钰,丈夫已经离开上班的事情。
闻钰坐起身,靠着床头出神。
恍然,闻钰记起与马上要离开的好友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