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想不通整件事,想不通裴清,也想不通自己。
明明自己该对他敬而远之,明明不该和他多打交道,偏生自己竟不为重华宫一事恼。
从前有多少讨厌他,现在就有多少别扭。
月若见公主一个下午都躺在矮榻上看书,书倒是拿在手上,但半炷香后都停在原来那一页,视线一动不动。月若忍不住问道:“殿下和裴大人叙完话以后,便一直走神,裴大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永嘉看不进去书,泄气地将书反手放在一旁。
“我在想,他这个人怎么能大胆到这份儿上呢?”
月若嘻嘻笑道:“奴婢觉得裴大人是摸透了殿下的性子,若像纪小公子那般,就是再过十年都娶不成殿下,也只有像裴大人这样逼殿下一逼,反而可以险中求胜。”
永嘉一头雾水:“你真的不是被他收买了?”
月若撇嘴道:“奴婢自小跟着殿下,殿下别拿这句话来堵奴婢。奴婢之前也不敢说这话,但是裴大人为了见您一面,肯费这么多心思,换做旁人也是没有的。”
永嘉道:“纯粹是他为了尚公主才使这些花招。”
月若道:“可今日裴大人连庆王殿下都敢打呢!就算是为了尚公主,旁人也不敢做到这份上呀!摆明了裴大人对殿下是真真的好。纪小公子到了今日这场面,敢出手吗?”
提起庆王,裴清虽夸下了海口说他不会有事,但永嘉仍然担忧着。庆王若真是蠢到打算鱼死网破了,裴清不可能全身而退,毕竟殴打皇亲的确是要受刑的。
她当然......不忍心让他因为这个事情受苦。
“有没有庆王的什么风声?”
月若道:“奴婢打听了,到现在奉天殿还没什么信儿,皇上像是还不知道此事。”
许是晓得永嘉担心似的,晚些时陆平来了,直言道:“殿下今日在重华宫中可是看了一出好戏。”
永嘉垂眸看着书,装作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心里却慌着。
陆平都知道了,那皇兄知道吗?裴清他会不会......
“皇兄听到这戏了吗?”
陆平道:“还未。奴婢今儿个来就是想问一问殿下的意思,让不让万岁爷听这出好戏呢?”
永嘉道:“怎么,有什么说法?”
陆平也不藏:“庆王理亏,不敢将此事直禀万岁爷,便托奴婢到万岁爷那儿提一句。可今日这事儿是裴清帮了殿下。一头是庆王,一头是裴清,奴婢夹在中间也是难做呀!终究还得看殿下您的意思不是?”
她将书合上,往盖了大半身的白绒狐裘里缩了缩。
她当然不想让陆平告诉皇兄,可她何尝不是夹在中间。而且裴清来文英殿这桩事做得太明显,也不知旁人会不会看出他对她的心思......
永嘉只好斟酌道:“皇兄近日忙得很,何必为这种乌遭事去叨扰皇兄。至于裴清么......他和本宫的事是两码事,本宫犯不着为着小事给他使绊子,他也别想借着这种事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陆平道:“殿下虽这么想,但裴清却不这么想。就算殿下再冷着他,他仍想做些什么来讨殿下的好,到底殿下是咱们独一份的嫡亲公主,他当然要来巴结您。这不,就来了文英殿了?恰巧碰上庆王,才借庆王这股风讨好殿下。”
看起来陆平还是不知道裴清想娶她,永嘉悬起的心放下了,只按着陆平的思路将话说下去。
“那么今日文英殿一事是裴清为笼络本宫,那他岂不是得罪了郑家?本宫早与他交恶,而郑家可是京城里排得上号的大家。”
陆平道:“殿下在万岁爷跟前说的话,比郑家说的话紧要千倍万倍,所以裴清愿意舍了郑家来亲近殿下。奴婢只是想提醒殿下一句,裴清是个有名的笑面虎,殿下莫被他的表象所惑。”
笑面虎倒是很贴切。
永嘉淡声道:“本宫还能被他惑了?”
陆平笑得高深莫测,并不直接回答这个问:“有一事,殿下或许感兴趣。”
“何事?”
陆平道:“杨旭之事。”
“哦?”这事儿永嘉倒是真感兴趣,微微直了身,“有隐情?”
陆平道:“玉管坊的东家颇有权势,这地儿本就不是寻常人知道的。客人又走的是密道,断不会被旁人窥探。更何况那是杨家,杨旭的风定是把得比寻常人要严数倍。殿下想想,正是给殿下择驸马爷的关头,杨旭怎的就被人看见了,还传了出来?”
永嘉挑了眉。先前她未将此事和裴清联系起来,如今有了文英殿一事,杨旭这桩事若说是他的手笔,倒也十分合情理。
可若真是他的手笔,身体里不禁窜上一阵冷寒。
他为了娶她,真的是无所不为......
但陆平在前,永嘉只能故作惊讶道:“有人想坑害杨家?可是能有手段能做成的人,少之又少吧。”
陆平道:“而今,也只有裴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