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米:我的眼睛快黏在他身上——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带起的风把我的生物书掀到《生殖隔离》章节。
“啊啊啊他刚才睫毛抖了!”邻桌疯狂掐我大腿。
“他绝对用余光扫描你了!”
“不,”我沉痛合上课本,“那是风吹的。”
——
下午课桌里的手机震动,我浑水摸鱼加入的足球部群聊跳出消息:“今天训练取消!学生会长突击检查!”
我立刻扭头看窗外,果然糸师冴站在球场边,抬手松领带,这个动作通常出现在烦躁的时候,比如发现我偷藏在他文件里的足球小涂鸦。
黄昏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投在铁丝网上,像被囚禁的困兽。凭借我强大的意念力,糸师冴终于抬头看向这里。
我迅速缩回窗帘后,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再偷看时,他正在训斥足球部经理。那个总爱往他桌角塞情书的女生哭得梨花带雨,他捏着报表的指尖泛起青白,不知为何抓起矿泉水,直接浇在自己右手绷带上。
血水混着清水滴在草坪上时,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放课铃响起的瞬间,他抬头望过来。隔着两层玻璃窗,我们的目光在暮色中相撞,他翡翠色的瞳孔泛起涟漪。
我深情回望过去。
下一秒,他扯下窗帘的动作太急,金属滑轨发出垂死的悲鸣。
我瞬间抓起书包冲向对面楼层,三年A班已经人去楼空。他的课桌像往常一样纤尘不染,窗台搁着喝到一半的昆布茶。
正要离开时,突然发现他挂在椅背的外套里露出纸角——是我上周塞进他鞋柜的慰问卡,背面多了一行小字:
「多管闲事」
夕阳将卡片上的足球贴纸晒得卷边,像颗皱巴巴的心脏。
我对着他课桌发呆,活像在观摩博物馆禁品。那张慰问卡上的批注让我突然顿悟。
糸师冴的温柔就像超市临期酸奶,保质期一周。
毒性残留十年。
——
走出学校的时候,天下起了雨,亏早上我还特意举着“今天有暴雨”的提示板提醒对面楼的糸师冴,结果现在倒好,我的伞正躺在教室柜子里嘲笑我。
雨越下越大,我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却发现眼泪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流了下来。真是的,明明早就习惯了被他无视,为什么还会觉得难过呢?
“振作点!”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决定在雨中冲刺回家。反正已经湿透了,不如干脆跑个痛快!
“那个女生疯了吗?这么大的雨还跑?”
“可能是失恋了吧,你看她边跑边哭……”
“啧啧,年轻人就是冲动。”
“哈哈…哈哈哈!这不就是少女漫画经典桥段吗!”我踩到水坑滑倒时还在给自己配音:“啊~要摔进男主角怀里了——”
现实是脸着地啃了满嘴泥,我只能悻悻然地爬起来。雨越下越大,我的校服衬衫变成透视装,正考虑要不要cosplay贞子吓唬路人的时候,后领突然被人一把拽住,整个人猛地往后一仰,差点摔倒。
我生气地转过头,却看到糸师冴举着把黑伞在我身后,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正往下淌水,睫毛结满细碎雨珠却死活不肯眨眼,雨水顺着下巴滑进衣领,那副石膏像般的表情甚至懒得施舍半点波动。
“这是你发明的行为艺术?”
我盯着他起伏的胸口,眼疾发现他右肩湿了。这把号称能防台风的贵族伞,居然卑鄙地朝我倾斜了四十五度!
“前辈的伞,好像得了颈椎病欸?”
他立刻把伞掰正,我俩中间瞬间漏进瀑布。
——
“前辈?”我感到有些困惑,“你怎么会出现在……”
他不是应该已经回家了吗?平时放学后我连他的影子都追不上。
“把嘴闭上。”他甩开发间水珠,“立刻核对:今天晨会在第几排?”
“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记忆力倒是比金鱼强些。”他低垂着眼眸紧盯着我,平淡的神情突然生出一点凶厉,“应该记得有人特意调低空调风量,用投影仪播了整整四分钟气象厅暴雨警报?”
“我带伞了!只不过忘在储物柜了,大不了淋湿回家洗澡嘛。”我嘿嘿一笑,想要敷衍过去。
他带着潮湿水汽将我逼近巷角,我只能看到他校服扣到最上面一颗的扣子,连话都说不出了。
“带个伞都能搞得这么狼狈,是准备效仿八公犬在车站表演忠犬情深?还是打算用核桃仁大的脑子测试横滨下水道系统?”
我不可置信地望过去。
“糸师冴你居然说我是狗!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糸师冴拧起眉毛。
“重点难道不是……”他卡住话头。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才发现自己正无意识揪着他湿透的衣角。
“东京塔都比你会找支撑点。”他猛地抽回手臂,伞面随着动作剧烈震颤。
我佯装失落退后两步,趁他不注意时火速贴到临界值,他后颈肌肉瞬间绷紧。
“再靠近就把你丢进神奈川下水道。”
街角便利店霓虹灯牌在他侧脸切割出冷暖交界线,我看见他额发悬着的水珠突然坠落,在衣领处碎成星屑。
“要演雨中情至少找把正经伞,这玩意够抵你一个月饭钱。”
“所以前辈其实在心疼伞?”
“在心疼被笨蛋口水玷污的空气。”他抬脚踩碎积水里扭曲的倒影,“现在,要么闭嘴跟上,要么……”
惊雷劈开云层的刹那,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糸师冴喉咙滚过半句西语脏话,单手拎住我后颈就往他肋间带。
我听见自己心跳声震碎了滂沱雨幕。
“看路。”他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热的吐息蒸腾着我发旋的水汽。我的脸正抵着他锁骨下方心脏处——那里有块拳头大小的干燥区域,残留着人体常温的固执。”
当我们冲进地铁站时,糸师冴甩开伞的力道让不锈钢栏杆嗡嗡震颤,他对着自动贩卖机按键一顿暴击,罐装咖啡掉出来的声音活像挨了记耳光。
“套上。”他扔给我校服外套,布料擦过脸颊时我瞬间脸红,这家伙居然能在暴雨里维持正常体温。
我正拿着他的外套发呆,他却转身把我逼进检票机死角:“解释。”
“解、解释什么?”
“储物柜编号。”他面无表情地举起伞柄内侧刻痕,“擅自给人所有物打标记的毛病……”
我心虚地别过头,不敢与他对视,雨水凉意顺着头发滴落在他脚边,形成晕开的圆圈。
在广播响起末班车的提示音,糸师冴剩下的话被淹没在机械的女声中。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即迅速后退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他反手把罐装咖啡扔进垃圾桶,扯高湿透的立领走向闸机。
“七点半前伞送回A-1柜,迟到就在你额头贴雨天禁止移动封条。”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刷过交通卡,闸机发出“嘀”的一声轻响。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站台的拐角处。
直到末班车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我才猛然意识到难道他……真的在放学后等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