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中岛指着自己,“哥哥我打篮球超——级猛的!”
他好歹也是个人高马大的篮球部王牌,怎么也能混个足球前锋当当吧?
“你当球门!”孩子们一拥而上把他往禁区拖。
最终,玲王加入红队,咲唯蹲在场边记比分,而中岛扶着摇摇欲坠的纸箱,充当拖把杆。
比赛开始不到两分钟,中岛就后悔了。
御影玲王带球突进根本就是降维打击,修长的腿轻松跨过孩子们的阻拦,每一步都在积雪上烙下矜持又嚣张的脚印。脚下的足球毫不留情地直奔中岛而来,中岛双腿夹成内八字的瞬间突然顿悟了人类的潜能。可惜他的闪避技能还没点满,足球已经精准地击中了他的——
“砰!”
这混蛋绝对是在报复他的八卦!
中岛捂住被击中的部位,疼得龇牙咧嘴。抬头时,正好对上玲王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还悠悠闲闲地改变了一下站立姿势。
“抱·歉,”御影玲王毫无诚意地耸肩,“脚滑。”
“你脚滑了三次?”
“雪天路况差呢。”
孩子们很快发现了玲王的无敌模式,纷纷围上来,有的抱大腿有的拽衣角,阻止他继续进球。玲王被寸步难行,难得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小怪物在场边笑得直不起腰,铅笔在记分本上画出一串颤抖的波浪线。玲王心至福灵,抬脚把球传过去。足球咕噜噜停在她脚边。
他不知何时脱下了驼色大衣,马甲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清瘦轮廓,宽肩窄腰典型的倒三角身材。他只手冲咲唯比了个“进攻”的姿势:“该你了,咲唯。”
她愣了两秒,然后把记分本往地面里一丢:“全员听令!现在开始我是玲王的特别外援!”
战局瞬间变成2VS20的荒谬场面。中岛想偷溜去喝热可可,就被小胖子用雪球砸回岗位,玲王修长的腿轻松拦住几个孩子,还顺手抓住了两个想要偷袭的小家伙。咲唯奔跑时围巾像战旗般扬起,抬脚带球的架势居然有模有样,剩下的几个孩子没有阻拦她,反而笑嘻嘻地让开通道。
咲唯在中岛面前停下,场上所有人都看着她,连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充当拖把杆的少年咽了咽口水,眨眼发送脑电波:不要太过分!
咲唯在罚球线前歪头想了想,露出小恶魔の笑容。她后退几步,助跑,抬脚,用力一踢。
砰!
足球再次精准地击中中岛的——
他缓缓倒在雪地,跪成ORZ姿势,恍惚间看到曾祖母在云端织毛衣。
“年度最佳拖把杆非你莫属。”玲王憋着笑递来热可可。
“中岛同学超敬业!”咲唯郑重其事地把创可贴拍在他额头。
“御影玲王!”
“嗯?”紫发少年在帮小怪物重新系围巾,微微弯腰的侧脸温柔得不像话,闻言回头眨眨眼,“要续杯热可可吗?”
中岛颤巍巍竖起中指。
这哪里是足球赛,分明是两人联手整他的阴谋。
——
返程的车上,御影玲王肌肉还残留着踢球时的兴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每一块肌肉都在欢呼,每一根神经都在雀跃。
那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快乐。
为什么他之前踢足球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呢?
以前,他只是把足球当作一项普通的运动,和其他运动没什么区别。只要有球,就能踢了。
条件太容易满足,往往也最容易失去吸引力。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还没好好感受这项运动,潜意识里就已经给它打上了审判符号。
车窗外,千駄谷的夜幕在降临,彩色光束扫过高空,远处传来模糊的音乐节奏,如同巨兽在雪原上的心跳。
“啊!今晚可是高中足球全国决赛!”中岛熟练地打开DAZN的直播软件,屏幕上立刻跳出了比赛画面。
第94回全国高校サッカー選手権決勝。
「THE EYES OF TOKYO ARE ON YOU!」
航拍器的轰鸣刺破云层,从三百米高空俯瞰被雪覆盖的东京国立竞技场。
镜头陡然俯冲,穿过纷扬雪幕而下——
距离他们仅八百米的夜空下,巨型射灯将雪花照成纷飞的金箔雨。
比赛进入中场休息,主持人激情洋溢地解说着:“这是近十几年中首次雪中决赛,对球员们的体力和技术都是极大的考验……”
镜头飞速横扫过球场,铁门“哐当”晃动着,替补队员抱着保温毯冲进场内;观众席上数万面应援旗翻卷成浪;球场中央工作人员推着铲雪车清理边线;北侧看台炸开欢呼,几个男生脱掉上衣在雪中挥舞。
导播台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杂音,所有机位画面因信号干扰同时卡住,国立竞技场五万人的声浪却仍在持续:那是人类喉咙能发出的最原始、最沸腾的嘶吼。
几秒死寂后,欢呼声率先冲破停滞的镜头。
模糊的屏幕挣扎着清晰。
苍绿色眼睛的少年仰头靠在长椅,脖颈拉出凌厉的弧线,单手拎着饮料瓶,另一只手随意搭着椅背,气质冷淡清疏,似乎周围的喧嚣躁动都与他无关。
国立竞技场所有照明灯轰然亮起,光瀑中飞舞的雪片惊如白鸟,成群掠过他的肩头。
镜头画面被推近到特写。
4K超清画质下,少年精致的五官占据了整个屏幕,而他只是垂眸凝视着瓶身上的反光。
「NOW SHOWING: SAE ITOSHI」
东京无数电子瞳孔注视着他。
涩谷Scramble十字路口,行人同时仰头望着巨型广告屏中的少年,红灯在雪幕中晕染成血色光斑。
东京塔中层观景台的环形屏,欧洲游客挤在玻璃窗前,手机镜头对准屏幕,却忘了按下快门。
新宿ALTA大屏,JK们踩着厚底靴跳起来,试图与他自拍框同屏,染金发的男生叼着烟嗤笑:“装什么酷啊这小子”。
车子飞驰而过代代木公园。
玻璃的雾气被她手指划开,住友大厦四十五层楼高的巨型LED屏正在播放特写。
他毫无征兆地抬起眼睑。
眉骨投下的阴影中,长睫似遮未遮那双幽潜的眼,苍绿苔原上浮着碎冰的瞳孔,雪光在眼底凝成永不熄灭的冷焰。
那种外散的,近乎迷惑的凌厉。
少女颤抖的呼吸在车窗上呵出白雾,又迅速被飞雪抹去痕迹。
如今他真的在全国决赛场,在春与冬的间隙,目光穿过3秒的直播延迟,穿过雪幕,穿过LED屏的像素点,穿过车窗玻璃上正在融化的雪花,与她的视线轰然相撞,完成一场迟来的注视。
「注视着我,如果想看球,那就来找我」
距离比赛重启还有五分钟。
她心心念念的人,不过被风雪模糊的一公里。
三个红绿灯、两条商业街、一座天桥。
就在东京国立竞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