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台很大，三三两两坐着人。庄寒星没忘记自己有话要问，拉着黎寻在观景台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偏僻、无人的长椅。

虫鸣声仍在，无名花很香。

坐好，两人中间保持着友谊距离。

星星没有漫天，但胜在明亮。

“黎寻哥，我有话要问你。”庄寒星脚下有一颗小石子，他有点魂不守舍地碾着，“你其实会做荤菜，也爱吃肉。”

之所以在胖大叔面前说不会，是为了照顾自己——黎寻处处都在为自己考虑、周全……

两人认识这么久，除去第一次约饭有肉外，之后的每一次都是素……自己竟然一直没发现，也从未多心多想，去问黎寻为什么不选肉菜，喜不喜欢吃肉。

“你想说什么。”黎寻扭头看他，心里猜测。

“我想明天直接坐飞机去云江。”

有些话，庄寒星说不出口，比如为什么要迁就自己一直吃素；为什么这么照顾自己……

他不是粗心的人，可却在黎寻面前处处粗心。

庄寒星做决定很快，他不喜欢拖拉、延迟、放任，从那位胖大叔提起素菜开始，就已经盘算好坐飞机去云江。

半年太长，那一刻，他心里有个念头——不想黎寻跟着他受苦。开车很辛苦，规划路线很辛苦，筛选酒店很辛苦，寻觅好吃不踩雷的餐厅和迁就一个意识迟钝的人最辛苦。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黎寻面色冷俊，不自觉捻了捻手指，他盯着自己手指，问：“你为什么去云江。”

“？”庄寒星诧异，不解看他：“你不是知道？小姨让我代替她去云江送信，参加婚礼。”

“好，”黎寻眼眸微微一闪，旋即又变作平静无波，“没记错的话婚礼定在十月，你现在过去，中间这段时间做什么？能保证坚持……到十月？”

这句话问得庄寒星一头雾水，他心中莫名厌烦，踢开脚下石头，皱眉给出预案：“我打算包个酒店住到十月。”

“那之后呢？你之前跟我说，到了云江后还有别的事要办，什么事。”

“……”庄寒星脸色霎地发白，面对突然转变的话题哑口无言，很是无措。

长久沉默，让黎寻确定了出发时一直不敢相信的真相。

“什么事。”他不信，说服不了自己，也没法冷静约束神色，于是又问。

庄寒星终于反应到不对，直视黎寻，却被他紧迫的眼神打得落荒而逃。

局促转开目光，偏头，他抿了抿嘴，万分艰难地找理由回应：“小姨好不容易放我出来，我想多玩玩，不想那么快回去……”

很奇怪，处在这样的氛围中，庄寒星竟然怪异地生出了内疚和不安稳。

可以不说，可以同样转移话题，有很多别的应对办法。耍无赖，他最拿手，可是，他没有。

他说了谎，他竟然害怕，害怕黎寻知道他要自杀。

说不上来是怕黎寻制止他自杀，还是怕他会看不起、嘲笑他像个胆小鬼，选择最懦弱的方式结束痛苦。

“我不同意。”黎寻突然转动身体，正面朝向庄寒星，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同意。”

“不是…”庄寒星纳了闷，没见过黎寻如此强硬不容拒绝的样子，好奇之下又觉得怪异。

他也转身正面黎寻，目光带着考究和挖掘：“黎医生？你……这是怎么了？”

“庄寒星，你在我这儿没有任何信誉值可言。”黎寻没头没尾回他。

“嗯？”

“出发前我们商量好，游山玩水，打卡景点，一路漫游。现在不过半月，你就打算单方面毁约？”黎寻很难压制冰冷语气，如果庄寒星再不低头，他可能要做不好的事。

“没，没有。”庄寒星心虚地垂下眼睛，心里七上八下得不安稳，下意识抬脚又找了个石子碾压，艰难开口：“你不同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有点苦恼，没搞明白怎么会在黎寻面前硬//不////起来脾气，还很害怕他失落沮丧的眼神……

果然，过度依赖会使人一再放低底线。黎寻太好，好到不舍得他难过，庄寒星这样归结他的不对。

“想马上去云江，就只是觉得我跟你在一起吃不到肉？”

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这确实是一大原因。

“还觉得你开车、导航、找酒店找餐厅很辛苦。”不想隐瞒，庄寒星有种直觉，就算他不说，黎寻也能猜透他的心思，“更觉得跟我这样一个反应迟钝的人在一起，会让你很受累。”

“庄寒星，我不辛苦，这些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辛苦和劳累。你心思太偏离，能不能放过脑袋，不要乱想。”

“比起操心我，我更希望你能多为自己想想，活得自由洒脱一点。”

于是庄寒星不再碾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