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带进来的时候,鞋子上的尘土还是昨天深夜土地里通宵劳作时留下的,混合着肥料、踩到鸡粪的黑色斑点,以及我十八年来积累的全部尊严。
尊严是个很脆弱的东西,尤其当你被两个一米九的黑西装架着进来,脚离地三厘米,全程像个被偷运进赌场的假筹码一样悬空摆动时,就更加显得不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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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我揉着一夜没睡好的黑眼圈,两坨酸痛的肩膀像是被人抡着水泥块砸了一夜,脖子僵得跟快报废的老式电风扇一样,稍微一动就能听见骨头发出的抗议声。
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我咬着硬邦邦的面包,强行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
嚼着嚼着,我开始思考,今天要干点什么?
我在心里盘算今天的工作安排。
昨天晚上带着新手森鸥外练习开农机,结果这玩意儿的自动模式比地狱难度的赛车游戏还恐怖——该转弯的地方不转,该刹车的地方不刹,甚至还自主判断,直接把一整排作物压成饼。
我亲眼看着森鸥外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操控那台“疯狗模式”开启的农机,目睹它以一种奇妙的曲线碾过种植区,绕了几个奇怪的圈,最后竟然自作主张地去追杀田里的鸡。
但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只能暂时放过这台罪孽深重的机器,和罪孽深重的森鸥外,想着今天一定要指导他,让他学会怎么驯服这头铁怪兽,免得再有农作物遭殃。
然而,当我睡眼惺忪地走到店门口,踩着一双边角磨秃的胶底鞋,刚刚在店门口站稳,摆出一副“今天也是为资本主义奉献灵魂”的悲壮姿态。
都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正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劳碌命生活时,两名黑衣人已经静静地站在门口,脸色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我当场一个激灵,嘴里的面包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噎死。
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最近是不是欠了什么账?有没有在网上骂过哪个不可说人物?难道是因为我还没有交保护费?
我仰头,对上两张职业微笑的脸。
“白沢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眨眨眼,心里飞速盘算。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黑手党终于决定对我出手了。
不会是人口买卖吧?
可问题是,买我干嘛?
我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然后迅速展开了一系列思维演练。
A:挣扎——失败,被打断一条腿,还要照样被带走。
B:装死——失败,黑/帮大哥见多了这套,当场塞进麻袋运走。
我还没想出个结果,那俩人已经恭敬地微微弯腰:“森先生请您去一趟大楼。”
“啊......?”
森先生?哪个森先生?
为我一愣,紧接着意识到,他们说的是森鸥外。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这个新员工昨天不仅在我面前展示了农机的真正实力,还顺便超绝不经意间显露了一下自己黑手党首领的身份。
我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心里隐约觉得不妙。
“能不去吗?” 我尝试最后的挣扎,语气带着某种“求求你们给条活路”的卑微感,希望这群黑衣人能大发慈悲,放我继续沉浸在开店的社畜日常里,而不是把我拖进某种可能涉及绑架、撕票、或者其他不太友好的黑/帮会议。
然而,黑衣人的语气依旧平静:“请。”
仅此一个字,简洁有力,像是把所有选择权利都凝聚在了这个委婉的词汇里,但他们的站位已经非常不客气地透露出一个赤裸裸的事实——“如果不自己走,我们就抬着走。”
我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果然,人生就是一场灾难接着另一场灾难。
就在我权衡“是自己走比较体面,还是挣扎两下最后依旧被按着带走”的时候,我的决定被黑衣人迅速剥夺——因为他们显然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采取了行动。
我被狠狠地往后一拽,整个人以一种几乎是腾空的方式,背离了店的方向,嘴里的下一句话被硬生生吞进了胃里。
我试图反抗,至少象征性地挣扎一下,以维护最后的社畜尊严,但现实告诉我,社畜是没有尊严的,尤其是面对黑/帮的时候。
黑衣人显然是专业人士,他们的手法精确、迅速且无视人权,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我缺氧晕过去,也确保我挣扎得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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