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将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从窗外丢向清茗跟前的案板上。
清茗低头瞧着案板上油纸包着的东西,不知里面为何物。
等他打开来时,指尖已经都是油水,一只澄黄灿烂的鸡就露了出来,清茗神尊常居于神殿,不知此为何物,还是搜了夜添衣的记忆才晓得,此物为白斩鸡。
旁边还放着佐味的葱油,葱油的味道四溢,比之白斩鸡的味道更为强烈。
倒是有趣,这春至姑娘不让他食河鲜,但自己倒是餐餐不少荤腥。
清茗搓了搓自己的指尖,虽然他素来不喜污浊,但对这白斩鸡染在他指上的油倒是不太抵触。
“对了,我记得你刀工不错,我之前买熟食时忘了叫摊主斩开,你快些将它斩开来,我们一道用晚膳吧,时辰已经不早了。”
清茗听到这里,瞧了眼外边的天色,自己曾在游鱼宫和清明殿里见过无数次落日,但却从未有一次如今日这般,伴着向上升起的袅袅炊烟,这一幕并非是诗情画意,而是迟来镇镇民晚上聚在一起的一餐家常便饭。
眼瞧着春惊蛰已经积极的在外头摆好了桌椅,清茗神尊却犯了难,他拿着手里的菜刀,对着案板上的白斩鸡一筹莫展。
他想要使出自己亲爹遥夜教他的剑法,却怎么也想不通这白斩鸡与剑法之间该如何联系起来。
直到春惊蛰在外边催促的声音响起,清茗才灵机一动,他想到自己的神力本源乃是生命力,于是他将神格里存放的生命力尽数散去。
与此同时,神格的力量也逐渐消失。
这阵生命力太过强势,使得方圆百里内的所有生灵都感到一阵异常,凡人们感到通体舒适,灵台通彻,心里莫名升起一阵喜悦,甚至有人直接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而鸡鸭牲畜们则是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的活蹦乱跳,原本正是黄昏没精打采时,此刻却鸡打鸣,鸭也嘎嘎乱叫。
清茗听见四周的声响,莫名一笑,对自己的生命力之威,他从来都清楚。
他知道自己即将消失,在最后侧过头,看了一眼黄昏下的春惊蛰,此刻她一袭粉色仙袍,正背对着他,面向逐渐落下的夕阳。
以往总在神仙界看日落,竟不知从凡人的角落看来,这夕阳散出的光如此温暖。
在清茗彻底消失后,刚刚回来的夜添衣莫名其妙的看着手里的菜刀,不明白案板上的白斩鸡究竟是哪里来的,自己刚才不是还在洗碗吗?
“夜添衣,你还不动手?”
就在他发楞时,春惊蛰的脑袋从窗户外凑了进来。
夜添衣看见了春惊蛰期待的眼神,所有的疑惑全都放下,开始尽心斩起案板上这只白斩鸡来。
他的刀工确实不错,没用多久白斩鸡就已经被他斩开,后又仔细码放在粗陶碟子里上了桌。
两人对面而坐,一阵夜风吹来,撩动了春惊蛰额头上的碎发。
见春惊蛰只低头专心吃着,夜添衣却偷偷把目光放在了她的额间。
在油菜花田与她初见时,他便对她眉心的金色印记十分好奇。
那印记在光线昏暗时便不太明显,若非是夜添衣的心思大多都在她身上,有心想要去细看,倒还真的看不出。
如今有了可以接近她的机会,夜添衣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想要看清那印记究竟为何样。
那印记,其实似是一种兽状。
至于是何种兽……他确实认不出来。
自己自小就出生在这迟来镇中,所见所闻实在是太过狭窄,见过的兽类怕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她眉心那种,确实不似寻常。
不知是否是因为爱屋及乌,他倒是对那印记颇有好感,忍不住的往她额心处瞧。
不过等春惊蛰用完晚膳之后,他就没有再去猜测联想,只是撑着下巴,守在她的身边。
也不知今日春至姑娘又跑到哪里捉妖怪去了,才刚刚放下了筷子没有多久,竟然就歪着脑袋在竹椅上睡着了。
夏日炎炎,夜添衣悄悄靠近,他执着手中蒲扇,不嫌劳累给她打了一夜的扇子,他静静的听着自己胸膛里的心跳,觉得这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以打扰此刻安宁。
……
神仙界西边,清明殿。
清友走在最前面,手上端着一盘鸡。
云华和松萝两人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嗅了嗅葱油的香气,好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