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漾和外婆的家在京都最外围边角的乡村,再往远处走一点就要到隔壁省了。
没有大山深处那样偏远,同时也没有城市的喧嚣。
院墙不高,爬满了藤蔓,几朵牵牛花在阳光下开得正艳。
楼房是小二层,第一层大约七十几平米,外墙的涂料有些地方已经略显斑驳,大门是厚重的木质结构,门把手磨得发亮,那是经过多年使用的痕迹。
二层则是一个的宽敞的天台,四周用低矮的围墙围起,还搭了一个小小的遮阳棚,下面放着两张躺椅。
院子里的地面被扫得干干净净,缝隙间偶尔冒出几株倔强的小草。墙角堆着几盆绿植,枝叶繁茂,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
院子中央有一张老旧的木桌,桌上摆着透明水壶,泡着枸杞,玻璃电热水壶热气袅袅,混着阳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外婆坐在院子里面,方知漾从远处看到了她的侧脸。
“外…”
方知漾还没喊出口,张秘书立马轻声地叫道:“方小姐,先不要惊动老人家,你回家安排的计划还在进行中。”
而此刻方知漾也听到了外婆的声音,夹杂着愉悦的笑声传来:“漾漾,这么快就要到家了呀,要不要外婆来村口的车站接你?”
方知漾愣住了,脚步放轻,慢慢走近。
外婆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的茶杯前面立着,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凭借着声音能够辨析出手机的方向,让孙女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样子。
而电话的另一头,‘方知漾’的声音响起:“不用,外婆我已经下车了,到溪村口了,马上就到家了。”同时传过来的还有公交车开门那一瞬间的声音。
一行人脚步放缓,方知漾走到了外婆身后的栅栏前,蓝色的喇叭牵牛花从栅栏上冒出头来,开得正艳。
外婆摸索着拿起了手机,虽然她看不见屏幕上的孙女,但是还是把手机举了起来。
方知漾泪水决堤,止不住,又不敢哭出声音。
手机上没有人,是一串电波。
黑色的屏幕上,一串又一串像是心电图一样的电波不停地游动着。
在方知漾落泪的那一刻,张秘书的解释来得及时。
“方小姐昏迷的这半年多时间以来,总裁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在方小姐你昏迷之后就谎称你为了要考一个好大学而去隔壁省参加全封闭的高考集中学习。”
“总裁费尽千辛万苦用了ai技术合成了方小姐的声音,说话也是依照着方小姐昏迷前的语气制定的,不让老人家看出一点破绽,就这样持续了整整半年的时间。”
方知漾擦了擦眼泪,扭头看向了顾深。
“谢谢你。”
顾深心神一颤,含情脉脉。
“丫头,没事,只要你...”
方知漾:“欠你的我都会还。”
顾深沉默了。
张秘书刚想要说些什么,老人家十分灵敏地察觉到了门外有人。
“是漾漾吗?漾漾这么快就到家啦?”
外婆一转身,直直地面对着方知漾。
“外婆...”
方知漾打开栅栏,朝着外婆走过去。
“唉,我的宝贝孙女儿回来了,在外面学习辛苦了吧。”
外婆双手往前摸索着,触碰到了方知漾湿润的脸庞。
“怎么还哭了呢?是不是在外面学习太辛苦了?整天没休息好也没睡好,外婆在网上知道那个横水中学,据说严格到好多人在里面上学半个月都没时间洗澡,还有每天只啃面包的。”
“咱们其实不考清北也没关系,随随便便考个一般的大学,出来找一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外婆还以为是当时不同意你早恋,你生气离家出走了。”
“不过你这孩子,去学习也要先在家里面安排好,怎么能麻烦别人帮你呢?在那里习惯吗?”
“让外婆摸摸脸,看看我的乖孙女瘦了还是胖了。”
方知漾紧紧地拥抱着外婆,感受着这个世界她最熟悉的人带给她的温度和拥抱。
上辈子的外婆在她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离开了她。
这一辈子,方知漾一定要把唯一的亲人留在身边,不管代价是什么。
“外婆...”
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
“我好想你。”
外婆静脉曲张的手抚上了方知漾因哭泣微微颤抖的背。
“外婆也很想你。”
二人重逢的时刻,张秘书拿出对讲机:“保姆出。”
照顾了外婆半年多的保姆小琴从屋里面走了出来。
保姆小琴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女人,走出来看到张秘书,双方视线交汇,接头成功。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急忙跑了过来的时候摔了一跤,在地上朝着顾深的方向伸手喊道:“顾总!您怎么又来了?这已经是这个月您来探望方小姐外婆的第...(停顿)16次了!(高亢)”
“每一次您的身影就如同一道磐石一般,出现在栅栏门口,像是一道无声的承诺。我知道,那是您对方小姐的承诺。”
紧接着小琴的感情开始变得丰富且复杂,说话的声音甚至慢慢变得颤抖。
“尽管您的日程表被无数会议、决策和应酬填满,尽管您的世界里充斥着商业的博弈与利益的权衡,但是面对着方小姐的外婆,您仿佛卸下了所有的光环与负担,只留下最纯粹的关怀。”
小琴缓缓站起来。
“或许,这份牵挂早已超越了表面的责任与义务,成为了顾总内心深处的一种执念。方小姐的外婆像是顾总生命中某个重要的锚点,提醒着他,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依然存在着无需算计、无需权衡的真挚情感。”
最后小琴的眼泪落了下来。
方知漾湿润的眼角抽搐了两下,原本她是挺感动的。
但是...
这么浮夸的演技!
她除非戳瞎自己的眼睛才...可是这台词也很抽象呀!
张秘书的声音及时响起:“总裁这半年的时间来无不挂念老人家,经常百忙之中都抽空来探望她,怕老人家因为失明行动不方便,总裁特意找了京都的金牌保姆,把老人家照顾得非…”
方知漾看向顾深,刚想要道谢。
“汪汪汪!”
从楼上欢脱地跑下来一只金毛,像一阵风一样瞬间就朝着方知漾的方向扑过来。
“啊!”
方知漾被吓了一跳。
金毛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抬起狗头,在张秘书身边不停地转圈,欢快地“汪汪”地不停。
就算是方知漾不懂狗,能够感受得到金毛对张秘书的喜爱。
外婆笑呵呵地说道:“二强又去黏着小张了。”
方知漾看向张秘书:“这狗好像跟你比其他人都亲。”
张秘书警铃大作:“哈哈,二强是顾总特意吩…”
话还没说完,二强看着不理自己的张秘书,一下子跳起来两只狗爪子扒拉着张秘书的手臂,兴奋地舔着张秘书的侧脸。
顾深投来了“亲切问候”的目光。
张秘书慌乱拍开二强的狗爪子,二强失去平衡掉落。
被挣脱开的二强仰头看着张秘书不甘心地“汪”了两声,像一只被抛弃的妻子。
狗那三分幽怨,三分伤心,剩下六分不解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死鬼!你明明上次还还对我很亲热的汪!
虽然强行无视了二强投来的受伤目光,但是看着自己从小抱到大的狗子,张秘书竟然也有些不忍心。
面对在场诡异的气氛,张秘书想要仰天大喊——
麻蛋!为什么现场这么像捉奸呀?他跟一只狗能有什么奸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