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年前就说过完年一定会做完,现在都初几了?”
“初四。”程小米趴在他被子上哼哼唧唧。
程隽卷了书敲敲她脑袋,一面拿彩纸给她折了只纸青蛙。
“休息十分钟,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要帮忙的。”程隽也不能太逼着米米。
程小米看着性格野,却生下来就身体不好,白血病,女孩子该有的秀发也是做化疗时没的。
程隽不敢放她跟许无恙一样,漫山遍野的乱窜。
程小米得了纸青蛙,欢天喜地跑了,不一会倒回来:“大哥,季小鱼儿问你去庆家上门,带什么东西好啊?”
本来就是早该上门拜访感谢的事,不能再拖。
庆禛家的那个乡间小别墅在隔壁一个村上,离着也不远。
程隽不知道为什么徐慕慈和庆禛在那住了这么久,也不回去。
“就把我前两天烤的饼干,包一包送过去,包装弄好看点,再把小舅家新摘的脐橙橘子,挑好看的,个大饱满的,装篮子里一起带过去。”
说着他不放心,自己下床动手弄好了包装,看着精美又新颖。
上门送礼不好做,亲近的还可以拿出平时自家吃的饺子包子,炸的油米果之类的土特产互相分享。
远的关系,才买冷冰冰的烟酒相送。
可庆家整个豪门大户,不说庆禛这个大少爷生活阔绰,审美之高,看不上他们买的东西。
就是徐慕慈平素的用度讲究劲,身份之特殊,庆家也不会让他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程隽翻来覆去也想不到更好的,倚在在床头唉声叹气。
横竖他们表示的就是个心意。
季钰听话去了,出门时看到家里有一箱牛奶还没开封,顺手拎上充数。
到了那个有大花园和喷泉泳池的别墅,才知道自己草率了。
还不如不要提上这箱牛奶,几十块钱的东西,人家哪里会喝。
送进去都寒酸。
程隽让她带的饼干水果看着还更别致些。
季钰很快送完礼返回家,上山祭拜的许无恙都还没回来。
房间里,程隽放下看着的书,看季钰一直不找他汇报情况,犹豫了几次才出来问:“他……他们收了吗?”
季钰掀开炖着鸡汤的锅,弥漫的水雾里压着唇角笑意:“收了啊,他们家一个大伯收的。”
那就是庆禛家的管家大叔老福特先生了。
没看到人吗。
“大哥,他不好吗?”
“好,他当然好。”程隽表情纠结。
就是太好了。
不该对他是那种好。
程隽倏然回神:“你怎么这么问?”
他晕倒时,是一个同龄的男生把他抱回屋里的,这事季钰有如实相告。
季钰眼眨了眨,满眼的促狭。
她果然看出了他的逃避。
明明他是最重礼节的人,大病初愈却还是让妹妹上门替他答谢,怎么没有问题?
他程隽,有保护弟妹要债的勇气,却迟迟不敢面对那一个人。
……
雨后天晴,难得年后一个艳阳天。
程隽不知不觉走出村子,踱步到了邻村那栋豪华别墅前,远远伫立眺望。
花坛边,少年的徐慕慈生得清奇俊秀,身形也是削瘦清癯。
除了一身冰冷的气息十几年未变,他远不如以后的冷峻肃杀,肌肉带着军旅生涯锻炼过才有的遒劲,还有多年从政经历熏陶出来的高位者气势。
望着小洋楼前冷面寡言,一身矜贵的人,程隽心念一动,犹如春水泛起波纹。
他们相识是一个乌龙。
那时,许无恙高中特招进了徐慕慈所在的私立学校,他怕格格不入的无恙被那里的学生欺负,特意去学校找无恙。
学校不能乱进,他在气派的私立崇英国际高中校门口一阵打量,挑中了独来独往的徐慕慈。
长得俊俏好看,一个人,看着也不似其他学生倨傲,好搭话。
他大胆上前拦人:“同学,能帮我叫一下高一年级的许无恙吗?”
很多年后每每回想,都觉得稀奇。
校门口如此多人,他独选中了最面冷的徐慕慈。
那个所有人嘴里的孤僻冷漠少年,望着他迟疑一瞬,竟然真的照做了。
跨越两栋教学楼,从高二年级部来到高一部,帮他叫弟弟。
上辈子的庆禛说,他看徐慕慈带了n倍滤镜,大概就是这样。
微风停,湖面渐渐平息。
程隽缩回脚上洗得发黄的小白鞋,心里一万个纠结。
他现在还不认识他——
要不…
还是算了吧?
他今天不上去打这个招呼,天差地别,没有交集,从此各不相干。
十来年后,他们俩总不能再发展成那样吧?
……
别墅后花园,庆禛在晒日光浴。
赤.裸的胸膛肌肉紧实匀称,既有少年的青涩,又有成年男性的雄伟感,身上每一处,无一不彰显着力与线条的美感。
他躺在太阳伞下的沙滩椅上,旁边波光粼粼的泳池,姑且可想作夏威夷的美丽大海。
音响的噪乐算作派对喧哗。
墨镜下,庆禛极力用想象力构建他声色犬马,呼朋引伴的美好人生。
但是阳光缺少沙滩,也没有美人相伴。
别墅储存的红酒缺少醇厚的口感。
一切还是不能满意。
庆禛抬手摘下墨镜,光线骤亮刺目。
一道人影疾步而来,推倒他的太阳伞,噗通扔了他的酒杯,踹翻茶几,直挺挺立在他身前,又挡了他的日光。
庆禛大爷脾气,翻身而起就要训人。
阳光下,冷脸的徐慕慈满身寒气,一动不动盯着他。
他暗沉的目光透过他,好似看到了另一个人。
啧。
哪个大神能惹了这座冰山不高兴。
好端端的,不在前门继续做他的望夫石,跑来冲他发火。
庆禛揉揉头,戴上墨镜重新躺回去。
反正他问,徐慕慈也不会说。
从徐慕慈要下乡,这事就透着古怪。
“你要上火呢,就去吃两个脐橙,败火,懂?”
想起昨天小姑娘上门送的东西,庆禛狠狠给他扎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