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那个提醒自己的男子举杯笑道:"伯山,今日这顿酒,权当庆贺你我升迁之喜。"
被唤作伯山的男子挑眉:"那这顿酒,闫兄请了?"
"老规矩,你一半,我一半。"
小气鬼。"
李流苏在心中默想,好想上去告诉他们两个,这叫AA。
闫姓官员却不以为意,他仰头饮尽杯中酒,面上带着几分喜悦:"此番升迁,全赖蒋大人提携。若非他拿到桃花县县丞的贪墨账册,立下大功......"
宋伯山点头附和:"是啊,为此蒋大人还伤了手臂。不如改日你我同去探望?"
"正有此意。"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便又干了一杯。
李流苏听着二人交谈,已将一壶青梅酒饮尽。这画舫中的酒,尤其是这青梅,虽带着果香,却寡淡如水,远不及她亲手酿制的醇厚。
她执起黄酒,继续细听。
“我看蒋大人平日里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要不然就是处理公文。”
“确实,不如投其所好,送些老国公喜欢的?”
李流苏闻言,不禁莞尔。他们说的蒋大人便是两年前上任的应天府府尹,也是安国公府的世子,蒋南玉。
若问她一个桃花县的人怎么知道应天府的府尹之事?还不是那话本子太过出名。李流苏那本“应天府府尹爱上我”,当初在桃花县可是卖极其火爆,还是李流云好不容易为她抢到的。
“老国公平生最喜爱的便是好酒,不若我们送两坛酒过去?”
"可这金陵酒肆林立,该选哪家?
两人正犯难,闫姓官员无意间瞥见李流苏,见见她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第二壶黄酒已然见了底。再瞧她的脸,神色如常,不禁惊叹:"小娘子好酒量!"
李流苏放下酒杯,眸中含笑:"方才听闻二位郎君为酒水发愁?"
"正是,不知小娘子可有高见?"
“实不相瞒,在下的确对这酒水有些研究。若称得上好酒,香必清幽雅致,味亦醇和甘洌。”
李流苏娓娓道来,“酒酣之际,心不慌、口不干;气行血亦行,手足透汗,一时三刻酒意全消,方寸之间无酒臭,不令近者掩鼻。纵使烂醉如泥,好梦过后,不留一丝宿醉。”
两位官员听得入神,连杯中酒凉了都未察觉。
“这酒中又分好几种香型,二位不曾涉足酒业,若送礼,不妨选那贮存三年的陈酿,最是稳妥。"”
"多谢娘子赐教。"宋伯山拱手,"不知娘子尊姓?可是经营酒肆?"
李流苏浅笑:"小女李流苏,今日方从桃花县来金陵,正有开酒肆之意。若二位不弃,可随我回客栈,取一坛自酿的薄酒品尝。"
“多谢小娘子赠酒!”两人连连道谢。
“在下闫少青。”
“在下宋伯山。”
喝完酒,三人并肩而行,秦淮河畔的灯火将他们的影子拉得修长。
闫少青侧目问道:"小娘子怎的孤身来金陵?"
李流苏答道:“父母三年前染疫去世,兄长前些日子也去了雁门关。”
宋伯山神色凝重:"三年前桃花县的疫病,确实惨烈。"
闫少青似想起什么,叹息道:"那时我随蒋大人在焚尸场值守。"
他顿了顿,“说到这儿,我还想起来在那焚尸场外,蒋大人碰见了一对前来寻父母尸骨的兄妹。可惜朝廷严令,任何人百姓不得靠近,那小娘子强忍泪水,只求看上一眼.....”
宋伯山当时在桃花县负责别处,倒还真的没听说过此事,不禁问道:“后来呢?”
李流苏轻声接道:"后来那对兄妹幸得蒋大人开恩,在焚尸场外捧了些骨灰,将父母葬在青山绿水间。"
闫少青瞳孔微缩,“你……”
李流苏淡然一笑,行了个礼。“那日只顾着父母身后事,未及向蒋大人道谢。
宋伯山讶然:"娘子竟是那对兄妹中的妹妹!”
李流苏目光悠远,"可惜当日官员皆蒙面,只记得蒋大人眼尾有颗小痣。若有机会再见,定要当面致谢。"
闫少青也没想到刚才的随口一谈,竟牵扯出这一段缘分来,“令尊令堂若看到娘子如今出落得这般美丽大方,想来心中也是十分欣慰。”
李流苏浅笑:“多谢郎君安慰。我和兄长早已看开。生死之事,如白云苍狗,变幻无常。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才是。”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走到了客栈楼下。
李流苏独自上楼取了两小瓶酒下来,“长途跋涉,我便只带这些。二位郎君回去尝一尝,若觉得酒好,日后便常来我李氏酒肆买酒。”
闫少青打趣:"小娘子连铺面都未寻到,叫我们上哪儿找去?"
李流苏眸中闪着狡黠的光,语气轻快,“郎君放心,李氏酒肆必在秦淮河畔。只要有心,定能找到。”
……
翌日,蒋南玉在案头发现一个青瓷瓶。
他蹙眉拔开瓶塞,桃花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正巧闫少青捧着卷宗进来,“大人。这是昨日我与伯山寻到的好酒。”
"办公之时,送酒作甚?"
闫少青笑道:"非也非也,这'醉桃花'闻着像酒,喝着也像,却不醉人。是那位小娘子特意让属下带给大人的。"
"小娘子?"
"正是三年前焚尸场外,大人开恩放行的那位。"
闫少青笑道,“她来京城了,还准备开一间酒肆,此酒便是她托我赠与大人的。”
蒋南玉指尖一顿,眼前浮现女子那日持匕抵在他心口的样子。
原来是她。
待闫少青退下,蒋南玉凝视着案头的青瓷瓶。
思来想去,办公之时,还是不易饮酒。
因此,他收回视线与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