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正看公文看的入神。
韩亿安见状不自觉悄悄松了口气。一只手伸向腰间,将瓷瓶放在了桌上。
刚刚放稳,便听主座那边传来了声音,“你这醉桃花……”
韩亿安霎时慌乱起来,还没待他说完,便连忙解释道:“大人,我没想喝。”
蒋南玉倒是愣了一愣,自己没想问他这个。
顿了一顿,他才问道,“这酒很好喝?在金陵城中很流行?”
韩亿安认真回答:“回大人,这醉桃花清爽的很,并不醉人。喝完之后也不似寻常的酒一般,身上有股酒臭味,反而唇齿生香。”
“至于流不流行……应是流行的吧,每次我去,李氏酒肆的桌子机会都是满的。”
“每次你去?”
韩亿安点了点头,想起了自己去酒肆的频率,不假思索道,“嗯,我大概两三天就会去一次,每次桌子都是满的,只有吧台能做。”
蒋南玉没再说话。
既知道好喝,韩亿安大可以一次买回去几瓶。两三天便去一次,其心究竟是为了酒还是为其他。
这醉桃花,怕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
酒肆的上午并不忙碌,李流苏尝了一口自己勾调的石榴酒,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种酸酸甜甜、度数低、酷似饮子的果酒,最受金陵城中小娘子的喜爱。
尝完酒,她抬头看向屋外。
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房檐上的水珠成串儿掉落。
李流苏索性捧着杯酒出了门,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观雨。
前几天她差人在酒肆的门口简单地搭了个小棚子,棚子下面摆了两张桌子和几张凳子。
平日里可以用来等位,也可以让那些走累的行人们来歇歇脚。
当然,要是在歇脚的时候,再进屋买杯酒喝就更好了。
李流苏看着这青石板路上逐渐泛起白雾,雨点在河面上砸出一圈圈的涟漪,摇橹船晃晃悠悠从河面上驶过。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旁边的曲娘柔婉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喝了口石榴酒,只觉人生的幸福不过如此。
李流苏前世是北方人,没想到这一世竟然出生在了江南,也学会了那吴侬软语。
只不过她说话间却始终都带着点北方的豪气,不似她娘那般温柔。
想到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李流苏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世界,她爹和她娘算是少见的神仙眷侣了。两人鲜少吵架,在儿女面前,始终都是和和气气的。
最重要的是,两人都只有对方一个伴侣,这可是极为罕见的。
先不说这是在古代,就算在现代,一个小富的家庭,都难免出轨小三小四,李流前世的父亲就是。
可惜啊,如此好的两人双双殒命,抛下了这一双儿女。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双死也算he。
李流苏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她爹她娘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没准一起投胎,还能成个青梅竹马,再修上一世良缘。
开酒馆的这些天,她见了许多人。
不少男子今天带的是这家娘子,明日带的就是那家姑娘,又或者讨论把哪位抬成贵妾。
像她父母那样的恩爱夫妻,极少。
李流苏原本因为父母重新燃起的爱情小火苗,现在也被现实再次浇灭了。
无论何时,她身为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女性,都不能接受和别人共享婚姻。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果然还是古人看的透彻啊。
李流苏眯了眯眼睛,又喝了一口石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