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的水映着天上的月,今晚的月一如既往地不圆,不知为何,明明很多时候那月亮都不圆,江青曲却觉得独独今晚的残月给他一阵凉意。
钟欲河看着他,说:“你和程肆是结交三年的好友,想来一时半会是走不出来的,若是感觉心闷,可以来找我谈会。”
江青曲没多说话,淡淡地嗯了一句,两个人坐于长椅,再无聊谈。
钟欲河突然觉得肩一抖,扭头一看,是江青曲睡他身上了。
已是丑时,他睡了也不怪。
他未动身,静静地坐在椅上,任江青曲靠着,一夜无话。
待旭日东升,江青曲醒来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依靠在他头上。
看向一旁的衣服,这才知道是钟欲河靠在他头上睡着了。
他并没有动,瞥了一眼钟欲河,看不到他的脸,看了一眼,又闭眼睡了。
等钟欲河再次醒来时,江青曲也跟着醒了。
两人相伴走于长廊中,霞光撒到池面,金光灿灿。
彼时天正刚亮,晨风拂过,却觉阵阵悲凉。
江青曲走在廊里,面上平淡。
很久很久以前,他设想过身边的人死去,把自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死亡这条长河,隔的太远,太远了。
生人在彼岸,死人在此岸,相隔的长河太远了。
江青曲看了眼钟欲河,钟欲河没看到他看自己,江青曲又收回了目光,不多时,他问钟欲河:“人死后会去哪里?”
微风吹着钟欲河,他看着红日,说:“不知道。”
江青曲牵着他的手,说:“我难受。”
钟欲河突然抓紧他的手说:“再走会吧。”
两个人走了很久,直至太阳又走了几步才分开。
江青曲走到大门前,三年前,他和程肆一起走到那两扇门前,三年后,门前再也不会出现那个人,只有一人徘徊于此。
他突然叫道:“程肆。”
没有人回应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叫程肆,就是很突然的,就叫出来了。
可是有谁会回应他呢?
他又走到厨房,厨师们早已走了,食堂里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有多大,这里就有多冷清。
一块菜板旁还放着他那日去挖春笋用的竹篮,竹笋早已吃完,只剩下空落落的竹篮。
他突然拿起那竹篮,走出厨房,恰巧遇到来食堂吃饭的杨善。
杨善见他拿个竹篮,问道:“青曲……你干要什么去?”
他知道程肆的事,也看得出江青曲的心情,担忧他的身子,因此问这么一句。
江青曲自是猜得出他的担忧,对他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替我跟师尊告诉一声,我上午不去课堂了,要出去一趟。”
话已至此,他也不便再拦着,应了下来,江青曲便越过他走了。
江青曲走到那天的山里,土坑被填平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要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他心想。
他找到一颗竹笋,拿起锄头挖了起来。
一颗又一颗,他也数不清自己挖了多少,当时他根本没想什么,就只想着挖春笋。
竹篮渐渐填满,直到再也塞不下,他这才看见那装满竹笋的篮子。
看了两眼,他又开始挖,直到挖到手里实在抱不下,这才善罢甘休。
多的那颗,他用脖子压着,怀中的竹笋撑着,就这么一路小心地走到灵修山山脚下。
看见长长阶梯,总不可能就这么上去。
他御剑挑起竹篮,顺便往上刺几个竹笋,这样也不用抱那么多竹笋了。虽说载人直上门前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但这点东西还是可以的。他一手御剑,一手抱着几个竹笋,慢慢走着。
气喘吁吁地走到大门前,敲开了门,开门的人被他喘气的样子和这么多竹笋吓一跳,刚到里面,他就倒在地上。
开门人又是吓了一跳,刚想扶他,就见他翻了个身,直喘着气。
杨善看了眼中午的饭菜,满是竹笋做的菜,开始还心生疑惑,又想起早上的时候,顿时悟了怎么回事。
钟欲河半躺半坐在通铺上,给江青曲扇着扇子。
“
“你心里难受,可也不能这么弄,你伤还没好呢,你看你现在,快虚脱了。”他轻柔地扇着风,很是柔和。
江青曲躺着床上,这时喘气小些了:“我不是因为想发泄才去挖笋的。”
钟欲河问他:“那是为了什么?”
他答:“是因为我记得程肆叫我去挖竹笋,我想再见见他,看看他在不在那里。”
明明知道结果,他却还是去了。
钟欲河没说话了,继续给他扇着风。
恍惚间,江青曲仿佛再见到了程肆,他伸手去抓,得到了却是扇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