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自然不服输,气定神闲的拿起筷子。
最后是她的各种饺子被打散做了疙瘩汤。
“阿宁,今天你要不就在家里,或者去隔壁家。”
雪天路滑,外面又凛冽的很,如果坚持带上她去学堂,小孩身体可能跟不上。
“那你呢?”周宁还在和碗里的饺子作斗争。
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因为被摔打上劲,还有一些弹性,猪肉的咸香与清脆的白菜梗沁出的汁水融合。
烫的周宁像雏鸟般张开嘴透出热气。
周景年皱眉的敲了敲周宁的碗:“我们没有跟夫子告假,今日我还是得去,雪天路滑,你就先在家一天吧。还有食物不能吃太烫的,会生病。”
“那我能出门吗?”周宁听到不用去学堂,心底小声的欢呼一下。
每天来回都要走好久,而且刘夫子不怎么讲故事,都是让他们自己背书抄写。
很是无趣。
“不行,不过我可以去帮你叫翠花到家里,你们就待家里别走,中午就吃小炉上的疙瘩汤。”
他们书房有一个小火炉,分上下两层,上面用来烧木炭,低下是专门漏碳灰的。
算是简易的土灶。
他们有的时候会在下面煨鸡蛋,或者烤鱼烤鸟。
上层还能架上一个小锅,里面烧上水,放点米,一点点瘦肉,还能有口粥喝。
“那我能给翠花姐姐看我的书吗?”翠花姐姐一直都想识字。
“可以,不过你千万不能透露出去这事。”
周景年千叮咛万嘱咐周宁不能泄密,人刚到学堂,就被刘夫子喊去。
“周景年,把门关上。”刘夫子脸色沉沉,毛笔挥斥,笔走游龙之间,佳作已成。
“夫子,我弟弟最近身体不好,今日不能来学堂上课,还望夫子恕罪。”
之前请假好几次,怎么夫子今天脸色这般难看。
他有些惴惴不安,担心是不是身份被怀疑。
“哼!”刘夫子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却又轻叹一声,“你看我这字如何?”
周景年凑上身前看,只见纸上跃然三个大字。
“山上苗?好字,游走之间,笔锋就已带上几分凌厉之气。”
“你可通晓?”
他清念出声,并不知晓这三个字这是什么意思。这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夫子必定觉得他半桶水。
“这是左思的诗,你过几天也能看到。”
刘夫子坐下,手边是一盏热茶,他先端详着周景年。
“《礼记》一书,你如今看到了哪里?”
听到夫子是在考察自己的功课,周景年稍微放松一些。
“昨日有温习《中庸》。”周景年庆幸自己昨日还有在温习,不然今日定会更加惹怒夫子。
刘夫子端起手边的茶杯,茶盖轻拨,吹开茶叶品上一口。
“《礼记》中的《内则》可有涉猎?”
周景年瞳孔一缩,汗毛顿起。
《内则》一书,主要是说,家庭之中的例子。
还有女子的规范。
“未曾学到此处,不知夫子有何赐教。”
事到如今,只能打死不承认,见招拆招。
即便如此他也不后悔兵行险着,带着周宁来这里。
室内长久沉默,刘夫子再次轻叹一声,脸色挂有愁容。
“老夫有三女,两个女儿均已出嫁,小女到了适婚年龄。可世间女子能有的出路并不多,我夫人才华不在我之下,却一生无法考取功名。”
“她相夫教子,把我那三个女儿教导的非常好。”
刘夫子是对收徒最荤素不忌之人,这院里有商贾,有农户,连奴婢所生的都有。
后世污名,那也得有名才能传出,他现在需要银钱,自然不在乎被别的文人看不上。
平日里都是跟着自家夫人探讨。
“《内则》有言,男不主内,女不言外。我的女儿们,琴棋书画和管家之责不说样样精通,但以后夫君有所成就后,也不会怯场。”
“可我又担心,她们读书识字后。心气变高,以后不被人接纳。尤其是我那小女儿,被她姐姐带的心气最高。”
周景年听到此处,还是不清楚刘夫子到底想表达什么。
只能垂手在旁恭听。
“你可认同这句话?”
周景年眉头微蹙,“书中虽然有言,女人不得参与外界事物。但我是农家子弟,每次秋收,如果婶娘们不下地,人手不够,庄稼只会倒伏在田地间。”
刘夫子能有三个女儿,都识文断字,说明他应该没有很抗拒女子读书这事情。
“《周易》有言,一阴一阳谓之道,强调阴阳相辅相成。小姐能识文断字,那也是她夫婿之福。”
刘夫子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人,“功课倒是做的不错,就是字迹太过粗鄙。”
“那左思的诗,你好好参悟。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左思书籍到底多少,谁能知道,周景年一阵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