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也很理解他。
于是笑着安慰道:“此次蒙古王公们带了好几位和小十四同龄的世子,隐有压咱们一头的意思。要是咱们几个年长的皇子拔了头筹,倒是胜之不武了。十四出头最好,十足给汗阿玛挣了面子,汗阿玛当众捧他,也只是为了打王爷们的脸罢了。”
胤禛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要是真如你想得这般简单就罢了。你瞧见太子那眼神没?好像在嘲讽咱们,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十岁的臭小子!咱们平时为他做的事儿还少么?这就是卸磨杀驴!”
有吗?没看出来啊。
胤禩有时候觉得跟这么个弯弯肠子太多的哥哥相处蛮累的。
就……要一直开解他,可他总能找到牛角尖。
平时倒也罢了,今日他心里有个要紧的大事儿,实在没精力应付旁人。
幸好此时九阿哥十阿哥也纵马追来。
“四哥,八哥,你们怎么在这儿啊,前头来了个科尔沁的小格格,能歌善舞,美得像天仙一样,二哥三哥眼都看直了,你们也快去看看呀!”
九阿哥从两三丈外就开始喊,待到近前,不知是热的还是兴奋的,肥嘟嘟的脸蛋子红扑扑的。
胤禛瞪着他训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何况太子又不是好色之徒,这话传到汗阿玛耳中,非得打你板子!”
稍慢一步赶到的十阿哥无赖似的哼哼了一声,反驳道:“得了吧四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看看,怎能说好色?九哥可没这么说,是你说的。就算汗阿玛知道了,只会罚你。”
胤禛气得脸黑,伸手指着他:“好你个老十,敢倒打一耙……”
九阿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舔着脸道:“好了四哥,方圆十里没有旁人,只有咱们兄弟几个,你不说我们不说,不会叫汗阿玛知道的,你就放心好了!弟弟我来寻你们,还不是一片好心么?我可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姑娘,你真不想看看?”
胤禛是最好哄的。
只要人家先低头,再大的错,他也愿意包容——他以先贤的胸襟标榜自己。
于是他笑瞪了老九老十一眼,故作合群:“真有那么美?”
十阿哥点头如捣蒜:“四哥,在鉴别美人儿这方面,谁的话你都可以不信,九哥的话你可务必要信!他经手的美人图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嘁。
胤禛默默嗤笑,美人图算什么,你们两个还没出宫建府的小屁孩,见过宫外的美人儿吗?
江南水乡那些说着吴侬软语的汉女,才是真的销魂蚀骨。
不过他一向自诩超脱,自然不会暴露自己在这方面的见闻经历,为了不被打断和老八谈心,又找了个别的借口:“汗阿玛见过了吗?”
意思是,如果皇父看上了,咱们就得避嫌。
没想到这话就像戳了九阿哥十阿哥的胳肢窝,他们喜不自禁地看向八阿哥,挤眉弄眼地笑道:“汗阿玛不仅看了,还打算把她指给某个正当婚配的儿子。”
胤禛的脸又拉了下来:好么,说着叫我们回去看美人儿,其实是让老八去相看未来的妻子。敢情我就是个陪衬。
胤禩听了也无半点喜色,甚至一脸忧愁。
他心里有人,无人能及。
九阿哥看他脸色骤变,也皱起了眉,左思右想,终于劝道:“八哥,这位格格姓博尔济吉特氏,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女儿,太皇太后的亲侄孙女。他家出了四个皇后,若要娶她,汗阿玛一定会先给你额聂定位份,至少得是个嫔。”
就算不为了自己,你难道不为自己额聂着想吗?
胤禩更加愁肠百结,连眼神都变得恍惚了。
胤禛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一时间顾不得别的,关切道:“老八,这是门好亲事啊,怎么你看上去很不愿意,有什么内情么?说来四哥替你把把关。”
胤禩摇了摇头。
十阿哥却嘴快,“四哥,八哥惦记一个平民女子,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快成心魔了,你快管管他。”
胤禛又惊又恼。
惊的是,老八怎么邂逅的这个平民女子?
恼的是,老八啊老八,咱俩睡一个炕头的好兄弟,有这种心事,你不告诉我,却告诉毛都没长出来的老十!你俩什么时候好成这样的?!
以他的脾气,应该甩手就走,从此再也不跟老八交心了。
谁料胤禩却一把抓住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那般,可怜兮兮地恳求道:“四哥,不是我要瞒着你,实在是此事难以启齿。可我真的只想要她,想到快要失去理智了。四哥,你狠狠骂我几句吧,最好能骂醒我。”
胤禛一下又心软了。
素来平和内敛的八弟,这回是真遇到克星了。
他看了一眼老九老十,见他俩也满脸好奇,心里更熨帖了:看来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八弟还是最依赖我的。这事儿得管。
旷野里天高地阔,夜幕上星辰浩瀚。
凉风夹杂着水汽和草木清香,夏虫争相发出最后的绝唱。
兄弟四个席地围坐,胤禛随手薅了一朵花,一边拆着花瓣,一边引导少年诉说他的哀愁:“说说吧,她是个什么来历,怎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