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杉说得云淡风轻,黄了尘与叶笑冲却已瞪大眼睛。黄了尘问道:“这围棋之道,木姑娘后来还和名师学过么?”
木云杉道:“没有了,自我十岁后,这是第一次与人下棋。”木云杉不知黄了尘之棋艺已是当世一流,所以说起话来毫无顾虑,她若早知黄了尘自己便是围棋名家,即便赢了,也定会说自己师从某位世外高人,打遍天下无敌手,只今日才有人能将她逼入如此境地,若是再下一盘,自己定是赢不了之类的话。
好在黄了尘并不是世俗之人,也毫无世俗只见,并不会觉得木云杉故作轻松,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妒忌,眼里流露的全是对木云杉惊人天赋的赞许与羡慕。
“木姑娘,若是有时间,我还希望能与你多下几盘棋。”黄了尘微微一笑。
“我也想!”叶笑冲忙道,此时他并非想借机与木云杉多些暧昧接触,只是单纯想与高手切磋。
木云杉笑道:“好呀,等后天清缘法师生辰过了,咱们举办一个‘棋王争霸赛’,看看谁能夺得头筹。”
何朝暮一听便起了兴致,“咱们到时发个告示,广邀泉州的棋手们前来对局,每人收一两银子做报名费,用所有的报名费做一个奖金池,最后第一名拿奖金池的三成,第二名两成,第三名一成。”
木云杉看出何朝暮的心思,笑道:“那剩下四成呢?”
“那就要给举办方啦,毕竟我们费心又费力,还得给参赛之人准备些茶水,这些都要钱的。”何朝暮嘿嘿一笑。
“真财迷!”木云杉嗔笑道。
黄了尘笑道:“两位姑娘当真才思敏捷,各有各的长处,黄某佩服。”
嬉笑之后,几人便要了些饭菜,李青山道:“这两日咱们就不饮酒了,明日好好休整一番。”何朝暮与木云杉连连赞同,叶笑冲与黄了尘本想饮酒,但觉李青山所说不无道理,吃过了饭便早早回屋睡去。
翌日叶笑冲回开元寺,帮清缘法师招待客人,并为寿宴之事做准备。何朝暮、木云杉与黄了尘在外闲逛,而李青山在泉州城附近的一处茶山上打坐修行,按黄了尘所教的方法感受天地万物。
傍晚李青山回到客栈,何朝暮问道:“怎么样?修行有效果吗?”
李青山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我能心静下来就已经不易了,不过经过一天的打坐调整,我感觉心上舒服不少。”
黄了尘道:“那便够了,临阵对敌,能将心理放松下来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天命就好。”
见黄了尘说得轻松,李青山暗暗佩服。
李青山问道:“大哥,早上我出门时见家家都大肆张罗,摆酒弄菜,是何缘故?”
黄了尘道:“自入了七月,我们这里就已经开始普渡了,大家轮流宴请。只是今日正当七月十五,是祭祀祖先的日子,你所见的正是生人为祖先们准备祭品呢。除了祭祖,我们这里还有放水灯的习俗,便是将油纸折为小碗,将灯芯粘在碗中,待僧道念诵之后点燃后放在水中,为过世的亡魂点亮回家之路。”
中元节在华夏各地都有,只风俗不同,李青山从小不记日子,有各种节日都是由师父和二师兄陆长歧操办,除春节放鞭炮外,他只就师父与师兄的指示做事,从来不会去考虑有关于节日仪式的意义。但此刻听黄了尘一说,心中想起去世的师父师兄们,心中一片唏嘘。
“大哥,我也想去放一只水灯,烧些纸钱,祭祀我去世的亲人们。”李青山道。
“我们陪你一起。”何朝暮道。
几人去买了油纸,按黄了尘指示折成小碗,碗内有彩色小旗,名为普渡旗,然后就近找了条小河,点燃灯芯,将纸碗放在河中。
李青山念道:“师父,三师兄,四师兄,愿你们在那头能照顾好自己。魏忠贤那狗贼已经死了,他身边的白衡也被我和大师兄杀了,还有一个陆长歧,我一定会找到他为大家报仇,还请大家保佑我。”
何朝暮在一旁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李青山又道:“对了师父,有一件大事还未向您老人家禀明,我与身旁的这位何姑娘已经订了亲,是大师兄带着我去提亲的,何姑娘待我很好很好,我也很喜欢她。”
李青山说到此处已是哽咽,何朝暮见了也有些伤感,看着河中的纸碗道:“师父,各位师兄,我是李大哥的未婚妻子何朝暮,你们叫我暮儿便好。很感谢师父能把李大哥养育成一个敦厚、正直的人,也感谢各位师兄对他的陪伴,他对我说了很多关于你们的事,所以我虽未见过各位,但在心里早已把各位当作家人。李大哥他虽然有些呆头呆脑,但我也不嫌弃他,今后我定会照顾好他的,还请各位放心便是。”说到后面已有些俏皮,李青山听了心中一暖。
李青山似想起来什么一般,忽拉着木云杉向前道:“对了对了!这位木姑娘,也是我们的好朋友,木姑娘大我半岁,也算是我的姐姐了,她与大师兄相交甚好,也请你们托梦告诉大师兄,千万不要让木姑娘伤心才是......”
“你扯我做什么?”木云杉虽然嗔怪,但说罢也对着水灯祈祷道:“求各位保佑,一定要让王大哥平安才好。”
黄了尘此时心中也道:“玄清兄,我生平只你一个知己,你走后我只觉孤独寂寞,本欲此生封音,当作对你的祭奠。但缘分所至,我与青山相识并结为兄弟,虽然他不懂音律,但我一见他便如见你一般,所以他一点拨,我便觉你还在世上。日后我还会明心谱曲,有好曲子我便奏出来,你应该也可以听得到吧?你且放心,我会将青山当亲弟弟看待,即使付出生命,我也不会让人伤了他。”
黄了尘从小便与周围大多数人都格格不入,直到遇见魏玄清,才知何谓知己。后来回到南安老家,遇到了叶笑冲,才又有了第二个朋友。而这两人都与李青山有着难解之缘,所以他对李青山心思极重,只是这些心思除他自己外,任谁都不知道。
此时只听旁边有一男子道:“师父,我已经找到我娘了,愿您在十方净土能够逍遥自在,过得安乐。”
几人听出是欧阳锦的声音,李青山见仅有欧阳锦一人,便也独自过去,对欧阳锦道:“欧阳兄,有件事我一直未对你说。当日我师父得到消息说魏忠贤要加害他和玉华子道长,便派我去给玉华子道长送信,可是我到三清山时,玉华观已被烧尽。抱歉,当时我若能再快些......”
欧阳锦道:“我听念念说过,这也不能怪你,你不远千里从莱州赶去三清山,我应当感谢你才是。那姓魏的阉人心狠手辣,死后定要下十八层地狱才是。只可惜他死得太过轻松,我若是早知道师父死讯,定要一刀一刀,将那阉贼凌迟处死才能解心头之恨。”
心剑门与玉华观都毁于魏忠贤之手,此时二人竟有一丝共鸣,李青山已忘却了欧阳锦先前的不是,道:“欧阳兄,若不是因为立场不同,我实不愿与你为敌,希望我们与蓝月谷主对敌时,你不要插手。”
欧阳锦看着河水道:“李少侠,念在你师父与我师父曾经结义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莫要与我娘为敌。她若真的想打,就算你师父在世也不是对手。”
李青山道:“我刚也说了,咱们立场不同,所以欧阳兄也不必劝我。”
欧阳锦冷道:“那就明日开元寺见吧。”说罢扭头便走。
李青山回到何朝暮等人身边,微微笑道:“走吧,今日可不宜太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