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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逐梦大都会】假性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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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怎么了。看起来神思不属的。”

托帕说。

“有事找我和维里塔斯,别自己憋着。”

处于恍惚状态的砂金一个激灵回神,扭头撞进自家好友眼中浩瀚寰宇,嘴上漫不经心跟对方扯了两句,把接过来的甜筒送到嘴边的瞬间才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车祸、失忆,得癌症……倒也不必三种体验,一次满足。你准备谋杀我吗,托帕总监。唉,其心可诛,我要向翡翠女士告发。

别抽疯了。托帕上手将他打了发胶的精致发型一通乱揉,扳正这人脑袋,捧着他的脸,望进被琉璃封住的孔雀翎羽的色彩幻域中。砂金,到底发生了什么。别给我嘴硬了,我还能看不出来你?

砂金‘呃’了一声,反手摸出一枚筹码在托帕眼前一晃,转眼间这小玩意已经落入对方手中。他实话实说:我想见星期日一面,但他实在被家族看得太严密,等我找到机会……翡翠已经将他放走了。

所以,你为什么想见星期日?托帕问他。你并不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人,商业场上的压迫感从未对好友展现,甚至问过翡翠女士自己是否有机会报答恩人。你有资格,但不应该记恨那位前橡木家主,因为按照我的推测,这不符合你的性格。

你说得对。我只是……。砂金低声。想请他为我解答一下疑惑。托帕顺过他手里的美梦脆筒咬了一口,向此人示意只是做成了经典口味的模样,其实是很好吃的。她学着对方平时对外展现出的模样扬声:瞧瞧——有什么是我们无所不能的教授无法解答的?砂金呃了一声:也许,账账的性别?

拉帝奥粉笔头暴扣!触发追加攻击!砂金捂着脑门泫然欲泣,教授不忍直视的用手里拿着的石板书遮住脸,好歹也是没戴上他那过分英俊的石膏头。维里塔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该死的赌徒。

砂金顺竿爬的麻溜,将理由道来:拉帝奥,在你离开朝露公馆之后,我和星期日进行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对质。我的确无意报复他,但他最后那句话,让我有些在意——他说:我曾以为,我们行于同样的路。公司高管叹气,看起来真的很好奇。

教授忽然沉默了几秒:告诉我,赌徒。你是真不知道,埃维金人信仰的地母神是「秩序」太一?

很喜欢战略投资部总监的一句话:啊?

维里塔斯抬手捏眉心,对此作出解释:螺丝咕姆曾经找我合作模拟宇宙,但后期我们因为某些分歧不欢而散了,这次开拓者测试的差分宇宙,就是不太完美的成果。作为好奇研发过程的内容交换,她画下了钟表把戏调控被星期日控制时的人偶眼睛。和你……和埃维金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这本身在博识学会内是一个隐秘流传,也不准备广而告之的研究成果,或者将措辞修改为传说比较合适。星神本身就是一个足够神秘的命题,君不见诸如黑塔之流的天才,都开发了模拟宇宙这样的程序用来研究。拉帝奥拿的诸多学位方向不在此,他也对此没有多大的兴趣,毕竟自诩一介庸人,星辰也并非触手可及,还是做好自己认为更重要的事吧。给他人科普星神的本质,能消解头脑中的愚钝吗?不能。这话颇有些一概而论的绝对意味,但真理医生知道,就像某些理论在不同的学级的定义不同,知识是会被相对改变的。

但那冰冷的、无情的,永不动摇的真理啊。古往今来,多少学者被它碾碎,变成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但更多的还是——人们本就渺小无比,仰望天才的足迹,自身却踟蹰不前。维里塔斯轻啧一声,把乱飞的思绪收回来,对砂金道:我手里有橡木家系绝大多数的研究资料,不止有关于匹诺康尼大剧院那颗星核的,也许星期日那时就在暗示我什么。只是我们都以为他对神灵的信仰近乎盲从,连我都被这样的假象欺骗了……真有意思。

我们认可的是「理念」,而并非神灵本身。砂金拆开一盒千层蛋糕,被凑过来的托帕堂而皇之抢走一半,她叼着叉子听此人说:星核小姐后来和我闲聊,吐槽星期日干脆立地飞升「七休」星神吧,还挺……可爱的。不过那家伙就是个被困在笼子里的理想主义者,只不过有着能让理想成真的能力,纯粹的有点让人害怕了。他选择拥护「秩序」,也未必背叛「同谐」,只要能实现自己的理念,这样的人做什么都可以。信仰只是选择。

维里塔斯看他一眼:照你这么说,人人都能成为星神了。砂金语气忽然雀跃起来:哎呀~我说教授啊,你真应该加入天才俱乐部!有关于这点,谁说不是呢。可惜人心幽微,比错综复杂的刀锋还难捱,没有人能那么「纯粹」,星期日也不能。

拉帝奥教授让他滚。砂金被好友骂了还在那嘀嘀咕咕:你们这群学者——简直是全宇宙最傲慢的一群人,笃信真理,踏上「智识」的命途,又不将博识尊视为这一化身。维里塔斯望着他,语调缓缓:真理只是真理,它无处不在,便囊括一切。

但我不会在这片海中溺死。教授闭了一下眼,又很快睁开,眼尾描红宛如烧穿星空的火。他用石板书轻轻拍了一下砂金的脑袋,无可奈何道:别急着骂我,这一研究成果也不是我做出来的,只是我恰巧知道而已——如果你不愿接受,那就当他们是在放屁吧。反正,你已经选择了「存护」。

砂金惊讶于好友难得的宽容。学者感觉今天这气再叹下去人就扁了,还是出言解释:这个理论成果没有被真正确认,哪怕加上开拓者带来的一些证据,人们也无法断言。在这种情况下……它只是一种观点,自然可以选择信或不信。全听凭你。

因为我只能信。砂金放轻了声音。庇尔波因特最疯狂的赌徒向来张扬热烈,在此刻却无端沉了下来,眉目依旧鲜亮到灼人眼。只是不敢落地的孔雀却忽然收起了翅膀,一头扎进黄沙中滚得浑身是泥,他居然还能坦然自若。毕竟。这才是他曾经最适应的环境,他永远被困在烈日与流沙的幻觉中,看到苍白的死魂灵献上祝福。所谓的好运是他唯一能攥住的金砝码,赐福真的是神恩吗?

我并不是第一天开始质疑的。砂金揉着哼哼唧唧的账账,神情是少见的庄重与平和。教授……维里塔斯,你和叶琳娜,都知道的。生活在茨冈尼亚这颗星球上的埃维金人有本土信仰的神明,公司认为她并不属于十八位星神之一,那是我们在风暴与沉雷碎星中,唯一能够抓住的绳。仅有的。

六岁的卡卡瓦夏是个幸福的孩子。尽管这颗星球环境恶劣,埃维金人不得不逐水草游牧而生,但母亲、姐姐和族人都在身旁,他是被母神赐福的孩子,大家都爱着他。夜晚,母亲会将他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唱起牧歌,埃维金人惯来歌颂万物。荒原上鲜艳的野花,天空中飞过的鸟,一切皆在希望中生发。姐姐取来金线翠缎,将闪闪发光的绿松陨石串在一起,准备将它献给地母神。

卡卡瓦夏喜欢这种平稳安定的生活,也坚信未来会越来越好,所有发生的故事都在地母神的注视中,每场雨水都是她悲悯的泪。可天不遂人意。

那些微小的幸福,不过是一厢情愿。砂金的叹息抑扬顿挫,念出独白的姿态浮夸至极。维里塔斯和托帕只是望着他,什么都没说。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幸存者偏差!在风群与群星的眼睛之外,诸般痛苦被人们忽略。然而……命运早将苦痛锻成灼热的刀锋,在歧路之始恭候已久。

卡提卡人的尖刀雪亮锋利。卡卡瓦夏跪在碎石沙砾中闭眼祈祷,听到风的呼吸悬停在身后。戛然而止。砂金微笑。太过痛苦的回忆触发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那时的我什么都不记得,只有姐姐紧紧抱着我流泪这一段足够清晰。后来……我利用公司的人脉和与流光忆庭的合作,找来了一个足够靠谱的忆者。于是那段掷地有声的痛苦才得以重见天日。结果这事导致我请了足有一个月的假,唉,绩效都被「钻石」扣光了。真可怜呐。

托帕白他一眼:我说呢,翡翠姐当时怎么又给你把缺的绩效补上了。她手指蜷缩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冷艳优雅的放债人含笑的眼。同为【石心十人】之一,托帕对她仍持有前辈的敬重,并不只因为「翡翠」是她的引路人。更深一层的理由是……她闭了闭眼,再睁开。而她知道:利用是真的,可同时,爱也是真的。这是战略投资部总监的一场漫长的投资,她和砂金带来的回报和效益比预估中还要快速和猛烈。当那个名为叶琳娜的女孩憋着一口气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回头去看来时路,才恍然惊觉:我走得实在太快了,可山巅的风总是很冷的。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将所有的话毫无保留的同对方讲述了,那样温暖的怀抱也不再属于我。那么,那么。我如何面对她?

人总有不愿面对的事物,可并非只有逃避一条路能走。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足矣令人为其放弃生命。卡卡瓦夏听见风、想到花,埃维金人的血液中流淌着蜂蜜,而属于荒蛮的尖刀日复一日的迫近,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没有家了。

卡卡瓦夏幻觉般共感到一丝咸味,姐姐的眼泪坠进干裂的黄沙里,很快就全无痕迹。埃维金人围着篝火歌颂地母神,以歌声和舞蹈取悦她,如今他才知道——原来这样的火焰,也可以毁灭他的神灵。他曾以为妈妈就是母神的化身,可神像终有一日被人推倒。以身饲虎,割肉喂鹰。砂金的声音很轻。这样的人,为何不能前去那应许之地?

就因为她不是心甘情愿的吗?你说得对,她又不是「丰饶」药师。砂金笑得呛咳起来。她既非星神,也不是令使,甚至连行者都算不上。哪怕是那位搭救我的、名为银枝的纯美骑士,都不会认可这样的行为。那为什么,那凭什么。她死在卡提卡人的尖刀下?她的皮比羊羔更细腻,她的骨比野兽更坚硬,她的血液甜过我们族群被母神赐予的称谓(埃维金:蜂蜜)。有人称赞她的献身当真一钱不值,只能让他们的肚腹填个囫囵圆。

砂金!维里塔斯拔高了声音,一把抓住他戴着蓝宝石手镯的手腕,被硌得生疼,‘嘶’了一声还是没放开。教育良好、家境富足的学者养出了一颗悲天悯人之心,然而高山上的雪水化去,也无法润泽茨冈尼亚干涸的荒漠。学者赤金的瞳像是封在冰里,温暖色泽也无法融化一丝一毫,那是他几乎抑制不住本能的象征。他如何听不出对方这话美化了多少过往?拉帝奥被此人的独白激起满身鸡皮疙瘩,也为卡提卡人的野蛮行径作呕,却丝毫没有阻拦他往下说的意思。托帕坐在那没动。

她只是默默把手里的蛋糕放了下去。真是吃不了一口。事实证明,这一行为是很对的。因为砂金的叙述还在继续。他像是在口述自传:相比于我的幼年时期,后来的我对地母神的感官……非常奇特。并不是说,我不再信仰她,恰恰与之相反的是,后来的我比谁都虔诚。当时的情况是埃维金人被卡提卡人屠杀殆尽,奥斯瓦尔多所带领的市场开拓部姗姗来迟,而我凭借*好运*躲过一劫。

于是我愈发狂热的信仰她。砂金叹了口气,接过托帕递来的茶,叙述仍在继续:但很多时候,人们连上桌的机会都没有。曾经我的性命只值六十枚塔安巴,第一份工作是杀死迷宫里所有的人。

只有幸运才能让我活下去。可为何她赐予埃维金人这样的灾厄,又让我作为这片宇宙最后一名囚犯活着?砂金摊开了手。叶琳娜,你和维里塔斯说的没错,困住我的只有我自己。苦难是她的恩赐,死亡却不能投入她的怀抱,我们只能在这个世上挣扎着活,因无罪而在人间服刑。我是这片宇宙中最后的囚徒,日思夜想渴望的才是惩罚。

生时痛苦万分,死去看似解脱,也不得安宁。茨冈尼亚不是仙舟,没有落叶归根的说法,死亡就会成为失去来路的陌客。他坦诚承认:我无数次想一了百了,可我的亲人会不会失望?因为那样的我……背叛了地母神的殷殷期盼。我要在这个世界上受尽苦难,才能被她爱着,那时只她爱我。

所以你的信仰无比坚定,人是会死死抓住溺水时最后一根稻草的。托帕看向窗外匹诺康尼十二时刻瑰丽至极的夜空,像是在安慰谁:我的家乡曾经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刻,是代表「存护」意志的公司救了我们,所以我坚定不移的信仰琥珀王。

以至于,我认为雅利洛-IV的事情只能以这样的手段解决,直到有人告诉我:还有另一种可能。正因如此,我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砂金跟她逗乐子:不嫌那群追着你不放的人烦了?托帕一个抱枕砸过去,正中目标,可见账账过的什么日子。

好吧,不开玩笑了。砂金带回话题。但那段时期的确为我带来了长足的影响,如果说我曾经收到了酒馆的邀请,但选择了「存护」,因而信仰琥珀王。那么,我也可能因为地母神,去信仰「秩序」的太一。因为祂死了。正因为祂已经死了。

这让我明白,地母神没有抛弃茨冈尼亚,也不曾舍弃埃维金人。星神是群几乎不会低头看谁的家伙,原来除了「存护」……我选择「欢愉」或「毁灭」,乃至「巡猎」,甚至「秩序」,都没有不一样。我的爱与恨只是一场独角戏,祂们无比宽容,因为凡人根本不重要,怎样的路都无意义。

如果。维里塔斯,你说的是真的。砂金静静望向拉帝奥,却已然笃定这一事实,毕竟星期日的话就是最好的佐证。这曾对地母神坚信不疑,后来又逼着自己以信仰留住好运,试探着踏上另一条路,最后却发现殊途同归的赌徒语调甜蜜:她从不曾爱过任何存在。包括埃维金人。我只是,恰好幸运的……真的很幸运。如此而已。就是这样。

醒醒,不要将神灵视为终点。拉帝奥这样说。这不是你对我的观点吗?学者都是一群自大傲慢的疯子,庸人蒙着双眼醉生梦死,天才将星星随手乱扔——。只有你最痛苦,教授。砂金露出一个漂亮的笑,生物圈斑斓的东西都有毒,维里塔斯露出一个不忍目睹的表情,简直想当场断绝关系。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教授一把抓住打着哈哈说晚安的砂金,托帕拿起手边她没吃完的蛋糕继续吃,坐观这俩人的极限拉扯。维里塔斯戳破了此人试图掩盖的心思:这片宇宙同时存在信仰崇拜真理探索玄学论调和解密未明,星神也不过是走得最远的命途行者,我并不将博识尊视为真理的化身。真理是客观的,祂也是客观的,但芸芸众生不是。所以在我看来,绝大多数学者或非学者对星神本质的解读——。他冷笑:都是一派胡言。

砂金举手发问:阮·梅女士呢?维里塔斯看了他一眼,你问托帕去。此人莫名其妙,实在没想明白自己同事和那位天才俱乐部的成员能有什么除了性别之外的联系。当事人却明白了教授指的是什么,托着下巴语气悠哉:我曾经问过翡翠女士一个问题。虔诚的信仰能在您这抵押什么?她回答我‘称下重量,看你觉得几块钱一斤。’,我当时就懵了。她又说:本质上来讲,信仰只是凡人兀自对神灵的解读。你我的确追随琥珀王不假——小叶琳娜,告诉我。你有的到底是什么?我当时条件反射给的回答是:「存护」我珍视之物的意志。

你看。她对着砂金摊手。你知道的,我们【石心十人】认可存护的理念,同钻石做了抵押,试图填满内心的空洞。可我信的——真的是琥珀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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