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也有个例外。
那就是申鹤余的阿娘以他那堆宝贝的“鹰鹰雁雁”相要挟。
申鹤余是家中幼子,不同于兄长那般端方守礼、知上进,他除了生了副好相貌,却是朔安城尽人皆知的三大纨绔之一。
他平素就爱钻到山林里头呼鹰逐兽,对山中的鸟兽痴迷得不行。
猛兽不好在家饲养,可他却在家中养了一堆猛禽。其中一只最威武的鹞鹰便是申鹤余所最宝贝的。
林绍将酒盅搁下后,席地靠坐在他床沿边同他侃大山。
“话说回来,你这以后要是做了荆山公主的驸马,也少不得同我姨母打照面。”
李汝萤的封号正是“荆山”。
申鹤余忙搡他一下,瞪着眼,身子立时弹了起来。
“呸呸呸,你可别咒我!”
林绍道:“这怎么是咒你呢?白日里荆山公主的爱狮直勾勾冲你跑过去,你可不就是为的吸引人家公主的注意么?”
林绍含笑着侧头看向他。
“别当我不知道,你小子日日在山林里头跟鸟兽厮混,吹个口哨引一头傻狮子扑到你怀里不是难事吧?
“莫不是嫌这挽郎事毕后授官的守选期太长,想直接一步登天?”
所谓挽郎,即是在帝、后、太子葬礼上唱挽歌、拉着丧车前行的少年,他们父祖的官职均在五品以上。
大宣沿袭前朝旧制,充当挽郎者,即使身上没有功名,待将梓宫安稳送进陵寝后,便能获得官职。
唯一的缺点则是需要等待吏部的铨选之后才能得到官职。
而这个等待期往往长达几年。
申鹤余作势要踢他。
“去去去,这挽郎都是我阿娘以我家三竿的性命相要挟,我才来的。更何况山林里头可没狮子!”
三竿就是申鹤余最宝贝的那只鹰的名字。
林绍道:“你当真不想当驸马,不喜欢荆山公主?”
申鹤余道:“荆山公主凶名远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赶着当她的驸马不要命啊?”
“哎呦,没准儿讹传呢。今日丧礼上,她穿着素朴,恍然间我便好像见了那天仙一般。”
林绍的表情如痴如醉,“以前没发觉,今日我才忽觉着,就是袖招楼里艳冠群芳的江姑娘来了,也定然比不上她!况且……”
荆山公主生母早亡,尸骨如今都不知埋哪儿去了。
她又是个半路公主,若非故太子在她九岁那年将她从民间找回来,当今天子压根也想不起还有这么个女儿。
如今故太子已逝,荆山公主在宫中哪还有可以倚仗行恶的靠山?
申鹤余道:“说的好似你见过那江姑娘一样。”
传闻中袖招楼里的头牌江清月,是天下第一美人。只是十年前脱籍从良后,再无人见过她。
而那时申鹤余也才八岁,自然没有见过她。
林绍与他同龄,那时也还是挨先生板子的年纪,哪里又能见过那位江姑娘。
林绍却道:“怎么没见过,想当年她还去过我家呢!”
申鹤余兴致缺缺,打着哈欠开始赶人了。
“你喜欢你去,我可得睡了,明日可还有好几十里路要走呢。”
从皇宫到陵寝约有百里,今日不过才走三十里,这一来一回少说还要再徒步走上个三日。
申鹤余由衷觉得,这挽郎真不是人干的活。
林绍被他推出了门,忙别了只脚在门缝里。
“那咱可说定了,我回去就叫我姨母赐婚,你可别跟我抢!”
“好好好,未来的驸马爷,您快些回去养足精神,争取早日娶到公主。”
房门闭拢后,申鹤余暗暗松了口气。
再同林绍就荆山公主的话题讲下去,那个秘密迟早要露馅。
方才林绍其实还真猜对了一半,今日宫门前引起动乱的那头白狮,还真就是冲着他来的。
原因无它,他也是那白狮的主人,只不过此事只有他与白狮知晓罢了。
而白狮在他这里也不叫什么“青青”,而是叫“千里大将军”。
真要论起来,他比那公主还早认识大将军几个时辰,只可惜对方是公主,注定是抢不过的。
一年前,他偶然听御兽苑出宫采办的宦官提起,御兽苑内新降生了头白狮,一时惊奇下,他便扮作宦官也跟随那宦官入宫去看。
彼时那小白狮许是因毛色与其余小狮生得不同,被排挤在一旁,眼看便要断气。
他心中不忍,便将它抱出了笼子投喂。然而喂了它几口奶后,却又有宦官前来巡查。
一时情急,他便抱着它躲藏起来。
却怎知这小家伙竟趁他不察,从他怀中跳出跑远了。
等申鹤余再听闻它的消息时,它已然成了荆山公主身边的爱宠青青。
倘若它的主人是位温柔良善之人倒也无妨,然那位荆山公主可是凶名远播。
好几次午夜梦回,他都梦到大将军被她肆意虐待,他便次次都想法子混进宫去看它。
有段时间,他甚至听闻公主减了它的伙食,他混入宫也更加频繁,以至于守门的将士甚至已记得他的脸,以为他真是御兽苑采办的宦官。
算起来国丧至今,他竟有三月未能见到大将军。
待这回的差事一了,他定要再去看看这公主又如何搓磨了他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