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在手术室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从康岐的担心里，大概也猜到了他和林初的关系。只是手术如战场，病魔随时可能要人命，她没有时间去照顾这些不会致命的情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法律上你俩是陌生人，你明白吗？说难听点，你没有资格替他签，如果你替他签，还需要另外再签一份授权代理书，也得让患者本人签字确认，确认完才能生效，你才能在这代替他签字，还不够麻烦呢，现在等着做手术，还不如直接让他自己签快呢。”

见康岐定在原地，手里还攥着签字的笔，保持着那个准备签字的姿势，整个人僵住了。

护士不忍心，但是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只好道，“笔给我吧，我赶紧让他签了，一会打完麻药没法签了。”

康岐急忙把笔递过去，手虚握着停在半空，愣了好久。

已经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朝夕相伴，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原来……还是“陌生人”。

康岐如梦初醒了似的，吓出一身冷汗，假如自己发生什么意外，林初在法律上没有继承权，一分钱也分不到，他在的时候还能护着他，万一他不在了，林初以后怎么办？

林初手术完，康岐匆匆忙忙找公证部门立了一份遗嘱，指定林初为自己的遗产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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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肺叶切除手术的林初，呼吸比以前吃力，有时候没走几步，就喘不上气来，跟刚跑完长跑似的。

做完手术还需要化疗，每次化疗，康岐都会陪着。

化疗完身体没力气，林初想让康岐租个轮椅，康岐总是直接弯腰将人抱起，“有老公在，租那玩意干嘛。”

随着化疗次数的增多，怀里人的分量也越来越轻。

有次林初刚化疗完，一群同事来医院探望。

“抱歉打扰了，我们得和林初探讨一下，现在进行到非常关键的时候，团队里不能没有他。”

康岐在病房外等着，看着手表，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康岐顾不得什么大局，什么体面，起身去敲门。

康岐：“我知道你们团队不能没有他……可我也不能没有他，他刚化疗完，不能太累，他得休息了，抱歉……”说完，康岐站在门口，做了送客的手势。

“那我们改天再来吧......不好意思，打扰了。”

同事们走了之后，林初想安慰康岐几句，让他不要担心，康岐提前打断，摸了摸林初的额头，“什么都不用说，快休息一会儿，我就在这陪着你，哪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康岐抓着林初的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直到林初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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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的化疗反应没有那么大，没有呕吐，也没有掉头发，只是体重越来越轻。

除了每年定期体检和化疗，生活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两人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他们喜欢一起牵手散步，一起看日出，看日落……

康岐的父母得知林初生病后，找康岐认真地谈过一次。

“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不勉强你了，你要找男的女的，随你……只是起码要找个健康的吧，他这个病可不是头疼脑热的小病，万一哪天没了，剩你一个人，你怎么办？你要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康岐沉默了很久，起身把已经准备好的新年礼物递给父母，“这个是林初给你们准备的新年礼物，我本来还说给你们送过去呢，既然你们来了，就不用我送了……今年过年我就不回去了。”

见父母没有接的意思，康岐又道，“拿着吧，以前每次过节给你们送的礼物，都是林初准备的，还总叮嘱我多回去看看你们。”

从那之后，康岐回家的次数更少了，任凭林初怎么劝都没用。

林初每次体检，医生都格外担心，虽然他一直对病人说只要五年不复发就没事了，他必须要给病人信心和希望。可是他也清楚，淋巴系统遍布全身，即使一侧肺叶切除，也很难根除。但是林初一年又一年的体检结果，反倒是让他越来越有信心。

林初虽然是病人，可是整个人清爽干净，没有一点颓废，气质也是平和的，温柔的，真是爱人如养花，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

医生每次看到林初和康岐，都莫名感动，这两个年轻人可能还不知道，他们几乎创造了一个奇迹，因为这个病几乎还没有撑过五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