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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时微想了一整天也没想通,裴叙到底什么意思。
隔天早上,裴叙把时微的笔记本电脑投影到大屏幕,一页一页地翻她的相册,试图唤醒记忆。
相册里有很多他们两个人的照片,从时微七岁到十七岁,整整十年光阴,春去秋来的相依相偎。
裴叙看着逐渐长开的时微,脑海里跳出一些记忆碎片。
“妹妹,”裴叙斟酌着,“你那几年的家长会,怎么是我去开的?”
时微:“裴叔没空。还有你别叫我妹妹,好奇怪。”
裴叙:“我以前怎么称呼你?”
“微微,小孩……”时微说完这两个,音量默默放低,“没了。”
“真的?”
“那还能有假吗?!”
难道还让你继续管我叫宝宝?蒋时微说不出口。
翻着翻着,裴叙停下动作。
屏幕上映出挪威海边,冰天雪地的背景,裴叙站在远处,只给镜头留下背影。
蒋时微心中警铃大作,想抢过鼠标点暂停。
然而裴叙动作更快,马上切换下一张,看到近距离拍的自己睡着时的侧脸。
如时微所料,他倏然失笑,眼尾上扬道:“小孩,你偷拍我干什么?”
恍惚间,蒋时微怀疑裴叙根本没失忆。
这得意洋洋的表情,这调侃她的语气,简直和以前一模一样!
时微把鼠标抢过来说:“谁偷拍你了?我不小心按到快门而已,少臭美。”
裴叙轻笑出声,悠然说:“我臭美?行,你让我接着看,该不会下一张也是我吧?”
时微不敢,直接关掉相册:“别看了,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关于你的事情我全知道。”
“全知道?”
“嗯,全部,都知道。”
裴叙想了一下问:“微微,哥哥谈过恋爱没?”
蒋时微立马被哽住,被咬红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答案就在嘴边,她却不想说出口。
裴叙说:“看来我还是有你不知道的事儿。”
时微纠结几秒,最后扯谎说:“没谈过。”
裴叙:“哥哥长得英俊潇洒,又有钱,怎么会没姑娘喜欢啊?”
时微:“你好自恋。”
裴叙:“实话而已。”
时微哑口无言,纠结了半晌说:“有姑娘喜欢你,你不喜欢人家。”
真假参半的对话让蒋时微心跳加速,既紧张又愧疚。
她在心里祈祷,希望裴叙把孟舒桐的痕迹都删干净了,否则,她编造的谎言很容易被拆穿。
裴叙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哪家姑娘喜欢我,漂亮吗?”
时微敷衍他:“不记得了。”
裴叙:“你那天问我喜不喜欢那个谁,颜莉,难道是她?”
时微:“不是!”
她像只炸毛的刺猬,面红耳赤地对着裴叙,一副全副武装,但又惴惴不安的样子。
裴叙好整以暇地笑:“小孩,你反应这么大。”
她气血上头,反而在一片混乱里找到些许逻辑,说道:“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已经够惨了,你还问这么多干什么,让她们的求而不得成为你的笑料吗?”
一番话占据道德制高点,裴叙也是始料未及。
他顿了下说:“我在想,有人喜欢我,也许还表白过,我现在却什么也不记得,这事很伤人。”
时微:“你以前没这么好心。”
裴叙:“噢?那我改了。”
“别,你还是照以前那样吧,我一点儿也不习惯。”
“是么,我到底有多不好心?”
“你好烦人啊裴叙,”时微白了他一眼,“既然你不喜欢人家,记不记得又有什么要紧,反正你都会拒绝。”
这话没什么毛病,裴叙却隐约觉得不对。
似乎,在他记忆深处,确实有一份很重要的“喜欢”,即使无法给出回应,也必须珍而重之,认真对待。
“还是要紧的,”裴叙说,“万一我不想拒绝呢?”
听到裴叙那句话,时微脑袋懵了半分钟,然后开始浑身发冷。
她分辩不出来,裴叙到底是在说笑,还是在真心考虑接受某个人的“喜欢”。
甚至,她再一次怀疑裴叙装失忆。
思绪混乱好一会儿,时微试探说:“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回忆一下,那些跟你表白过的姐姐们,有没有你喜欢的类型。”
裴叙答不上来,时微催促他快想,他眼前浮现一个模模糊糊的少女身影,怎么都看不清楚。
“算了,”时微恹恹地垂下脑袋,“你可能连这个也忘了吧。”
裴叙说:“不是。”
在沉默的几秒里,裴叙感觉自己的大脑里,缝合的伤口渗出丝丝缕缕的疼。
少女身影越□□缈,像即将消散的灵魂。
裴叙定住片刻,随意地开口:“我喜欢漂亮的,瘦高体型。”
蒋时微想到自己和裴叙的身高差,忍不住失落,追问:“性格呢?你总不能光看外表。”
裴叙不假思索:“太乖的不行,有点脾气才有趣。”
时微:“有脾气的会跟你吵架。”
裴叙:“那不要紧,我让着她点儿呗。”
一瞬间,时微不由自主想到很多裴叙和孟舒桐相处的场景。
起初,时微以为舒桐脾气很软。
长期相处后,慢慢意识到,能和裴叙吵那么多架的人,必然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投降派。
裴叙打小是人群中的焦点,团体里说一不二的霸王,身边人全都捧着他,顺着他,生怕惹恼他。
喜欢裴叙的姑娘不少,敢平视、靠近他的却不多。
而孟舒桐会主动跟裴叙提各种要求,得不到满足就赌气,独自一人跑去柏林。
也许,这也算“有脾气”吧?
裴叙更爱自己,不代表他对孟舒桐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在潜意识里还念着舒桐。
想到这,时微心里不是滋味。
看着蒋时微皱巴巴的一张苦瓜脸,裴叙弯下腰问:“难道还真有这样一个人啊?”
时微不由得恼怒,报复似的说:“有啊,你不觉得这形容很像如茵姐姐吗?你要跟骆尧哥抢女人。”
裴叙哑然,过了会儿才问:“如茵姐姐,骆尧,分别是谁?”
时微猛地愣住。裴叙失忆的现实前所未有地真切,他竟然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时微低下头,闷闷地说:“骆尧是你的好朋友,如茵是他对象,你还有另一个哥们儿叫陆淮。”
裴叙不禁笑出声:“你这也太好骗了,我住院动手术,骆尧和他对象肯定来探过病啊。”
时微一怔,随即更加火大:“谁都知道你病了,只有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拿这事来骗我寻开心!”
话音还未落地,时微“噌”地一下站起,几步跑回房,关上房门。
裴叙不紧不慢地跟过去,手刚抬起,忽然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仿佛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被蒋时微关在门外,无可奈何的心情。
裴叙敲了敲门:“小孩,你脾气怎么这么大?”
里边没动静,裴叙又温声道歉:“对不起,是哥哥错了,你开开门?”
蒋时微仍旧不回应,四周静得像墓地,要把裴叙整个人活埋了。
“祖宗,”裴叙鬼使神差地吐出这两个字,“理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