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吊灯下长裙摇曳,红酒杯相碰,是裴琰作为遗嘱监护人的落幕表演。
蒋小姐十八岁,和裴琰的法律关系正式终止。
谈话间,时微才知道,裴叙没骗人,他是真的失忆。
裴琰说:“别怪阿叙,自从病了那一遭,他的脾气越发暴躁,成天想躲起来一个人待着。”
蒋时微回想一下,垂眼说:“哥哥好像,也没有很暴躁啊。”
从这天零点到晚宴结束,裴叙都没给蒋时微说一句生日快乐,仿佛完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蒋时微坐上Eden的跑车,在冬夜里吹风,一滴泪也没流。
他们一路去到乡下庄园,在派对里和朋友们跳舞。
Eden开了一瓶香槟,说是时微出生那年酿造的。
时微难以避免地又想起裴叙。
十八岁,曾经渴望,却难以到达的年龄。
时微原想在这一天表白,不管裴叙答应还是不答应。
而裴叙说过,只要时微开口,他什么都愿意。
喝下香槟的那一刻,时微与Eden视线相融。下一秒,她揽着男友的后颈,踮脚吻了他。
起哄声一阵接一阵,把拥吻的情侣包围。
Eden吻技很好,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轻而易举地让人软了腰。
蒋时微被迫向后仰,后腰被他一把抱住,轻轻揉了一下。
棕发碧眼的少年逐渐长成男人的模样,时微近距离看着他偶尔发颤的眼睫毛,心中微动。
随着热吻深入,她闭上双眼,全心全意地感受Eden的气息。
正当时微喘息困难,想结束这个吻时,一通电话打进来,破坏了温柔暧昧的氛围。
时微赶紧推开Eden,红着脸说:“抱歉,我接个电话。”
Eden看到联系人名字,长睫扑扇,浅笑问:“亲爱的,接完电话还爱我吗?”
蒋时微瞥向手机屏,“裴叙”两个字明晃晃出现,是她在某个深夜崩溃时,从原本的“哥哥”改成的备注。
“是我哥哥,我很快回来。”
她边说着这句话,边向外走,并不回答Eden的问题。
Eden清晰地听见“brother”这个词,心定了定,唇角微微上扬。
既然还是哥哥,那就没关系。
-
站在织锦铺就的暖廊,蒋时微心跳如撞钟,做足半分钟心理准备才接通电话。
“哥哥,”时微声音很轻,“怎么了?”
裴叙说:“蒋小姐,十八岁生日快乐。我欠你一瓶酒,你来吗?”
时微嘴巴微张,有些惊讶:“你还记得……不对,你想起来了?”
“嗯,我想起来了,就前天,头疼了一宿。”
“噢……”
蒋时微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沉默了,等裴叙主动说话。
没等多久,听筒里传来裴叙带有笑意的声音:“小孩,你怎么隐瞒我的情史啊?”
谎言被揭穿,时微索性说:“我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反正你都分手了。”
裴叙说:“确实不重要。”
时微噎了一下,犹疑问:“不重要吗?”
“不重要,”裴叙强调,“忘了也就忘了,想不起来也没事。”
时微不接话,愣愣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心里七上八下。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听到裴叙的声音,也可能是因为亲耳听到他说那段恋情不重要,心生暗喜。
裴叙接着说:“我只是庆幸,最后想起了你,再晚一天,我就要错过你的成年礼。”
时微:“你在哪儿,为什么问我来不来?”
裴叙:“在伦敦,家里。”
时微惊住,同时听见Eden的一句“honey”,顿时不知所措。
裴叙也捕捉到那个甜蜜的单词,再次问:“你回家吗?”
有两根线在拉扯蒋时微,一头是她每年生日许的愿望,另一头是融化了她心头雪的阳光。
回到裴叙身边是一场豪赌,裴叙永远不会让她输,但赢的方式大约是掀翻赌场,重新制定规则。
而她是个俗人,想要世俗意义下的幸运和圆满。
默然不语很久,时微淡然说:“哥哥,我赶不回去了,太远。”
裴叙:“你在哪?”
时微:“Costwolds,裴叔知道我在这。”
“我去接你,”裴叙立刻说,“回到家过了十二点也没关系,我陪你喝一杯酒。”
蒋时微几乎是咬着牙,把自己的眼眶逼红:“不用,我明早回家。”
两厢沉默几秒,裴叙冷冷问:“你和法国小黄毛在一起?”
“他叫Eden。”
“不重要,Eden或者Evan。”
时微深呼吸一大口,认真说:“这很重要,因为Eden是我男友,我和他还有我们的朋友在一起。事实上,现在是我的生日派对时间,我成年了,不需要每件事都经过你同意。”
裴叙沉默了,不知在想什么,时微捏紧手机,心越来越凉。
气氛变得紧张,裴叙好像在屋里兜圈,皮鞋都没换,踩在木地板上格外的响。
过了会儿,他说:“蒋姨给你留了一封信,说等成年再交给你。这封信在我手上,你看不看?”
世上最懂拿捏蒋时微的人是裴叙。
短短两句话,蒋时微忍不住动摇,她嘴唇微启,眼看就要说出答应。
一声“baby”打断她,随即左边肩膀搭上一只手,她听见Eden说:“我们都在等你。”
时微被Eden半抱着,听见裴叙骤然沉重的呼吸声。
刹那间思绪混乱,酒精也疯狂上头,她转身窝进男友怀里,对裴叙说:“明早我回去再看,妈妈不介意我晚到。先挂了,明天见。”
话落,她果决地挂断电话,随Eden一起返回派对,进门前侧过脸,讨要一个亲吻。
同一时刻的伦敦,轻微晃动的水晶吊灯下,空气静谧得像被冰冻。
裴叙面无表情,缓缓放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