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佑菲从随身背的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翻开最后一页,推到时微面前。
“当年给你父亲做尸检的人是我。”
时微本能抗拒这份材料,直觉这是薛家的欺骗手段。可眼前这位陌生阿姨,看起来和薛家没有一点关系。
时微移开视线,稳住声音问:“您想告诉我什么?”
曲佑菲看向蒋时微的眼神充满怜爱,好像很痛心薛岚之死,话语上并没拐弯抹角。
“简而言之,你父亲薛岚死于枪杀。”
时微脑袋里“轰”的一下,表情没控制住。
还是太年轻了,藏不住心事。
曲佑菲说:“这里不是好说话的地方,不如去我车上,我把当年的事实都告诉你。”
时微警觉起来:“您给我发邮件吧,不好说话就用文字表达。”
曲佑菲摇头:“都是不能外传的材料,留下痕迹是大忌。”
时微抬起眼,见曲佑菲气质确实像一名法医。且她表情坦然、目光沉静,时微不禁怀疑自己多心。
曲佑菲不等她回应,兀自起身:“我在门外等你,你可以选择来或者不来。”
说完她去买单,顺便把时微那份也付了。
门外停着一辆奥迪,车门敞开着,曲佑菲上车后也没关上。
时微弯腰揉Lucas的脑袋,小声说:“一会儿要是情况不对,你帮我咬她。”
Lucas仿佛能听懂时微说话,点了点头,时微笑了:“乖孩子。”
她牵着狗离开咖啡馆,坐上奥迪的后排。
随着车门关闭,交通喧嚣被隔绝在外,耳畔只有大狗呼吸的声音。
时微默默抱紧Lucas:“您有话直说。”
曲佑菲嘴角扯动一下,时微看不出那是否算一个笑,她只觉得对方面部肌肉僵硬,似乎有很多话说不出口。
过了大概十秒钟,曲佑菲艰难启唇:“你爸爸并非死于余震,他是被人害死的。”
时微心脏加速跳动,像坐在跳楼机上。
曲佑菲说:“杀他的人是你这十一年来敬若养父的人,裴琰。”
话音落地,刚才还在“砰砰”乱跳的心像死了一样,干脆不跳了。
蒋时微觉得这话荒谬,无异于告诉她太阳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
曲佑菲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时微:“在问为什么之前,我得先问是不是。”
曲佑菲:“孩子,你很聪明。可这世上有很多真相,能被钱和权掩盖过去。有时候,你先知道了为什么,才能反推是不是。”
蒋时微意识到自己正落入曲佑菲的话术陷阱,直接闭嘴不答,等曲佑菲交代全部。
沉默几秒钟后,曲佑菲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裴琰把你的抚养权拿到手,却一直对你很冷淡。”
时微反驳:“裴叔对我很好。”
“是吗?我听说……”
“阿姨,打断一下,请问您从哪儿听说我家的事呢?”
“裴琰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曲佑菲说,“这些八卦,坊间还是会传几句的。”
时微:“那我澄清一下,裴叔对我很好。”
要说冷淡,他连对亲儿子裴叙都那样,更何况寄养的友人之女。有裴叙这个参照物在,裴琰的态度实在说明不了什么。
曲佑菲被截了话头也不恼,径自说:“那你也不奇怪,裴琰和陈婉为什么离婚吗?我和裴琰以及你父母是大学同学,他们之间的恩怨,我可一清二楚。”
“裴琰养着你,是顾念他对你母亲的感情。裴琰不喜欢你,是因为他恨你父亲抢走你的母亲。”
“他看见你就想起舟琴,同时也想起薛岚。所以他一面忠于自己的深情,一面从心底里厌恶你。”
“你父母结婚那天,裴琰亲口说,他和舟琴青梅竹马,凭什么让一个后来者抢了先?他喝醉了,说要杀了薛岚。”
“当年案发后,裴家费尽心思保下裴琰,把谋杀伪装成牺牲,让薛岚风风光光葬进烈士陵园,以求安慰。”
“你就这样在杀父仇人家里,无名无分地长了十一年,甚至连收养手续都没办。”
“时微……”
曲佑菲说到最后,眼泪掉了下来。
蒋时微没反应,手放在车门开关上,试了一下没能打开,曲佑菲把门锁上了。
“我要下车,”时微说,“你把门打开。”
曲佑菲睁大双眼:“你不相信?”
蒋时微冷冷道:“您既然是一名法医,就该知道证据的重要性。凭你在这里说几句话,我就该信你吗?”
曲佑菲:“我带了卷宗和其他证据,是你不看!”
时微:“不好意思,虽然裴叔的人品有待商榷,但我妈的眼光不会出错。”
“你妈妈被他骗了!”
“我妈的智商也不容置疑,谢谢。”
时微想开车门,与此同时Lucas冲着曲佑菲狂吠。曲佑菲突然掏出一支针剂,对准Lucas的脖子扎进去。
“Lucas!”时微扑过来抱起它。
大狗软绵绵地晕倒,像一块浸了水的厚重棉花。
曲佑菲拿着麻醉枪,漠然说:“薛小姐,你还是跟我回家吧,跟你爷爷作对没好处。”
蒋时微瞪她,轻视多于怨愤:“如果我说不呢?”
曲佑菲微笑:“你是薛老的宝贝继承人,我动不了你。但你怀里这条狗,我看稀罕得很。只怕一觉醒来,你只能看见它剥了皮的尸体了。”
蒋时微浑身发抖,嘴唇白了又白。
“不许动我的狗,”她搂紧Lucas沉重的身体,眼中透出与本性不符的狠厉,“否则,我也会剥了你的皮。”
下一秒,她和Lucas一样四肢发软,无力地倒在车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