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活着的阿尔贝加·威尔士。”阿尔贝加说:“不是以我现在这个样子存在的、广义上活着的阿尔贝加·威尔士。”
“也就是说阿尔贝加·威尔士还活着?——等等,如果她依然活着,那你又是什么?”你问。
“如果我的记忆是完整的,”阿尔贝加说:“我应该只是一个‘应急措施’。外面的阿尔贝加对保密塔的研究一无所知,她保留了我们原有的智慧和情感,但有关保密塔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秘密和技术都在我这里,而我存在于你这里。”阿尔贝加轻轻点点自己的脑袋:“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如我们预想中的计划进行,那么我应该永远都不会被你唤醒。而如果事情到了我们不能控制的局面,那么会有人想办法通过你唤醒我。”
“——我有一个问题。”你打断了阿尔贝加的话:“你说的‘我们’是谁?”
“玛丽安和我。”阿尔贝加回答。
在她的叙述下,你简直像一个为存储阿尔贝加·威尔士而出生的孩子。你竭力压制这种异样的情绪,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阿尔贝加的话上。
“所以我母亲预想到了会出现的情况,包括你和我的现在?”
阿尔贝加摇头:“不。我们并不知道,至少我不知道。但玛丽安她隐约有一种预感。”阿尔贝加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你知道年轻时候的玛丽安的外号叫什么吗?”
你抬起眼看向她。
“她被叫做‘女巫’。”
阿尔贝加说:“因为她敏锐到神奇的反应,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她会魔法。她总能在事情发生前预料到可能会出现问题的地方并去修正它们。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建立起保密塔的雏形。从现在的角度来看,那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玛丽安在,我们就做到了。”
“我听法比安提起过这件事。”你说:“他说我母亲是保密塔技术的奠基人,但现在的成品并不是她研究的完整版。”
阿尔贝加微微露出了恶心的神情:“我记得你在保密塔里见到的一切。我可以向你保证,那绝不是玛丽安的本意。”她的眼睛望向你:“我不知道安德鲁·布朗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我醒来的时候太晚了,无法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思考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说过只有当事情到了你们无法控制的地步时,你就会被唤醒。但……我母亲已经死了,而我对你们之间的约定一无所知,你又是被谁从我身上唤醒的?”你说。
阿尔贝加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当初我同意这件事时,肯定忘记问玛丽安了——她总能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我完全不担心她的计划会出现什么纰漏。”
看来从阿尔贝加身上你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不过我可以确定一件事,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并不多,不会超过五个人。”阿尔贝加补充说道。
“你说的五个人是指当初建设保密塔的五个人吗?”你问。
出乎意料的是,阿尔贝加冲你摇了摇头:“不,后来的玛丽安已经不再信任他们了。”
“什么意思?”
“这也是出于玛丽安的‘直觉’,她没有向我解释。”阿尔贝加说:“不过现在的事实证明,她没错。”
“你就这么信任她?”你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问出这句话的。
“当然。”阿尔贝加说:“难道你不相信?”
“我不知道。”你平静地说:“她或许真的是你很好的朋友和战友,但……我什么都不是。她缺席了我的生命,只留给了我一个名字。相比于成为她珍爱的孩子,我或许只是一个安放你的容器。”
你可以告诉自己,你的母亲是爱你的,她只是不得不离开,因为没人能抵挡死亡。
但同时你却又很难在充斥着她的过往里找到她深爱你的证据。
当阿尔贝加一遍又一遍诉说你母亲的智慧与伟大时,你感受不到共鸣,因为你根本就没见过。
反而能被你抓在手里的现实只有你母亲冰冷的死亡和现在被拖下水的你。
如果你的母亲真如阿尔贝加所说的那么聪明,她是不是早已洞悉现在的你将会经历和面对的事?但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了。
可如果你并不想成为这样一个维护她们计划的“保险栓”呢?她从没给过你选择。
连法比安都会在逃出保密塔的时候问你未来最想做的事,而你的母亲却没有,她只为了你的命运准备了一条路,一条你必须按照她的想法行进的路。
这算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你终于不用像个孤儿,但你也同时发现自己似乎早已溺进深海无法挣脱。这时间甚至能追溯到你出生之前。
你根本逃不掉。你坐在餐厅的软椅上,身上却不住地发冷。
负面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你的心头,连带着你的眼睛都变得空洞起来。
你看着坐在你身侧的阿尔贝加因为你的情感而受到连累,如墨般的雨水滴落下来,溅在她的裙摆上。
“等等,克里汀——”阿尔贝加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倾盆大雨般的墨汁淹没了。
她消失了。
这是阿尔贝加第一次因为你的主观意志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