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比安略略一点头。原本你还指望他多讲几句话,你好将对菲利斯的分析都说出来,像为他证明你的进步一样。但遗憾的是,法比安什么都没多说。他走的时候,扔给你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回来也是悄声无息躲进卧房。
你不知道这是不是法比安嫌弃你的表现。你不由得有点委屈,他总得给你点成长的空间才可以。
但另一方面,你又觉得自己确实辜负他了几回。
如果真的按照你所想,法比安是你母亲指定的托孤对象,那说不定法比安长时间待在保密塔地牢里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否则为什么你一去一走,法比安就这么轻易地也跟你走了?
为了一位已经故去的朋友,耗费自己的生命践行诺言,不惜惩罚自己的罪过。
从每个角度来看,法比安都值得你供起来。可在你没想明白这些事之前,你还与他争吵甩脸色,完全没能领会法比安的苦心。他甚至不惜主动把自己推到你的对立面才逼你成长。说到底,都是你不成器。你不是蠢蛋谁是?
你一脸菜色地在餐厅磨蹭了会儿,才重新收拾好心情和勇气,敲了敲法比安的卧房门,轻声说:“法比安先生。”
里面没有回应的声音,你安静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厚脸皮地直接开门进去。
法比安的房间很暗,厚重的窗帘遮盖了所有光线,只留几缕边角的光线探进来,依稀能让你看清房间里的轮廓但看不清细节。而法比安就在靠边的卧床上,已经睡着了。胸口微微起伏。看起来全然一副没有防备的样子。
你确实是来道歉的,但也不至于把人从床上拽起来弄清醒。
看到法比安睡着的一瞬间,你放轻了呼吸,放慢了脚步,从法比安床边挪开,一步一步退回门口,临出门时,你微微张嘴,用只有你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开口道歉:“抱歉,我辜负您的苦心了。”
话毕,你轻手轻脚地合上法比安的卧室房门。
门锁轻轻咔哒一响,卧房内重新陷入寂静。只有躺在床上原本应该已经睡熟的人微微翘起一点欣慰的嘴角,闭眼摸索着侧柜上的煤油灯开关,卧房内便亮起了一小角光。法比安翻了个身,这下才算安心入睡。
……
从红河谷出发的时候,人并不多,至少,以你能看到的视角和你能知道的人来说,不算多。
你们顺流而下,航向普利斯大学的方向。与你一同随船的人,除了你认识的法比安和菲利斯,剩下的都是只打过一个照面的红河谷人。他们脸上看不出激进派的风格,只有一张张纯朴的脸和结实的身体,看起来跟任何一个河边小镇的居民都没有两样。任谁也不会猜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两岸的树影飞速倒退。
这次你要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回到自己的母校去。你原本是避之不及自己头上的通缉的。但现在却要大大方方地摆着这身份过去,你不由得看了坐在一旁看似在发呆的法比安,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个也计划进去?或许你还能借着这次的机会摆脱你莫须有的通缉罪名。
第一次站在普利斯大学门口时,你是个初来乍到的学生,尚不知道命运的险恶,会在这里给你挖下一个命运的大坑。
第二次经过在保密塔的斡旋,你为自己挣到了新的身份,从志愿者变成保密塔的办公人员借机回到母校,却没来及好好看看普利斯大学的门匾。
而今天是你第三次以全新的身份站在普利斯大学正门口,心境已经转了不知几回。
菲利斯说不会让你太难堪,但也不能对你什么都不做,至少,现在你的双手是被捆住的,大喇喇的,捧在你的胸口正前方。让路过的人看不见都难。
你倒没有多么不舒服,你清楚知道自己目前的作用:一个乖巧有用的理由。
一个法比安送给红河谷的人质。
偶尔与你们擦肩而过的学生或惊讶或茫然地看着你们一行人,尤其是被队形禁锢在最中间的你。
这情形,倒与你上回回来时有所相似,区别只是,上次围着你的是政府人员,而这一次的是激进派成员。
这种待遇,大概也是只有你独一份了。你苦中作乐地想。
菲利斯参与了这次的行动,但他并没有露面,除了在水路上与你们相伴之外,下了船,你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或许在普利斯大学的明面名单上,菲利斯依然是属于她的学生。
法比安走在你的身侧,他一路上都没什么话。你们也确实没法聊几句,周围都是激进派的人。
你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安排的,但总之你们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了学校,路上甚至还碰见了学生——没有人组织紧急疏散。
或许校方现在还懵在鼓里。你想。
但很快,你就知道了为什么大部分学生和教师都十分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