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天还没黑!
大精灵三两步“飞”上高大的红杉树顶,他看到如同潮水般的兽人、座狼、战象冲在最前面,后头跟着密密麻麻的强兽人,以及最后面挥舞着火焰长鞭的移动“火山”。
那是炎魔,最早跟随魔苟斯的、堕落了的迈雅,传说中它们在魔苟斯销声匿迹后躲入地下沉睡。怪不得兽人战胜了对光明的恐惧,面对更加恐怖的鞭笞与死亡,黄昏时已然清凉的阳光不值一提。
命运的歌声又一次在耳边回荡着,像是在召唤远行的游子快快返回故乡。
精灵是被神明宠爱的长子,与神明之间过紧的联系让他们轻易就会服从“父亲”的安排。但是艾尔洛斯犹豫了,他命定的对手,他的行刑者,他的掘墓人,那燃烧着的邪恶怪兽就在前方,他却没有升起战斗的热血与欲望。
如果上前狙击炎魔,今天他一定会死去,死在如同父亲般的瑟兰迪尔面前,死在如同兄长的莱戈拉斯最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死在那个总是弄不清楚为什么气鼓鼓的人类少年面前。
——会让他们伤心的呀。
歌声越发飘渺忧伤,就像母亲在为不听话的孩子落泪。
艾尔洛斯在树顶站了一会儿,他看到炎魔射向天空的岩浆化作火海,斑斑点点或者凝固或者还带有流动性的黑色熔岩落在迎战的方阵里,即便身穿金色盔甲的精灵们也被砸得人仰马翻。瑟兰迪尔的鹿哀鸣着倒地,塔瑞尔和矮人们在一起配合着试图阻止……
啊……命运就像蛛网一样紧紧缠绕着每一个人。一个位置空缺,就会用更多去弥补。
炎魔挥舞着鞭子逐渐靠近长湖镇的要塞,镇中心的平民已经放弃了,他们纷纷找块干净地方跪下向神祈祷,请求祂允许自己能在另一个世界与亲人爱人团聚。
只有真正亲眼见到这种史前魔物,西弗勒斯才真正意义上理解艾萨对那个博格特的恐惧。完全不是发疯怪物那么简单的事儿,这是神明啊!是无法匹敌的绝望。骤升的温度中他忍不住嘲笑自己——正面挨上一下大概连痛都感觉不到就会化作飞灰吧,也许是种另类的“仁慈”?
燃烧着火焰的长鞭再次高举,它在空中挥舞出一个饱满的弧度,却在即将下落时被人阻止。
杀退围在身边的强兽人们,瑟兰迪尔眯着眼睛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艾尔洛斯!”
那个他并没有给予过太多关爱的孩子从反方向一箭射穿了炎魔的角,吃痛并受辱的魔神改变了推进计划,决定先开个小差把这只不知死活胆敢叮咬自己的小虫子碾死。
就算瑟兰迪尔自己也是不愿意与炎魔正面交战的,那无异于送死。但是在这儿,在这血肉横飞的残酷战场上,艾尔洛斯凭借一己之力为联军制造出喘息的空间。
他今天一定会回归死亡的怀抱,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要么失去一个孩子,要么失去所有族人,瑟兰迪尔无法做出选择,于是命运接过权柄替他决定。
要塞内闭眼等死的平民们突然发现骤升的温度居然又飞速落了回去,生死一线上的刺激让无数人抛开顾忌互相拥抱哭泣。当然,也有一部分从未停止大脑运转的人察觉到了异样,西弗勒斯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时候熬制药物意义已经不大了,要么全军覆没片甲不留,要么力克敌手搏出生路。他抽出魔杖握紧,推开阻拦在身边的人迈上要塞城墙——脚下是密密麻麻几乎能引发出密集恐惧症的怪物,中间混杂着拼命战斗的战士,远处,几乎与森林交界的地方炎魔正大力扑打着什么。
西弗勒斯是个人类,他看不清楚太远的东西。低泣从身边的金色铠甲中传出来,那是个受伤后被安排在城墙上放箭的精灵:“他还没有成年呢,虽然只差一点点……可怜的小艾尔洛斯。”
人类少年猛然扭头盯着那个精灵,他隐藏在头盔下的灰蓝色眼睛里满是痛苦。其他留在城头的精灵们跟着一块抽泣,低低哼唱起送葬的歌谣,长弓拉满,箭如雨下。
“……”西弗勒斯意识到了什么,握着魔杖的手险些将半身折断:“……”
晚安,以及……霍格沃茨见,艾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