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结束了。
持续两个月的恐慌终于停歇了。
有一部分人没能熬过这个春天。人们哭过之后,生活亦得继续。
镇市开始重建,两个月的停摆对于这样一座依靠商业的城镇来讲是致命的。
商人们张罗着将坊市开起来。工匠们忙着修复因为疫情遭到破坏的设施与房屋。
吴药院中停工的孔雀茶馆也重新复工了。
尹姝向工头催了一下进度,突如其来的瘟疫,确实打破了原本的计划。
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天灾面前谁人也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工匠们能加快一些速度。
也是因为这一场瘟疫,很多坊间的谣言都不攻自破了。
那个待人温婉的女子,在这场疫疾中奔走。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刀,破开了绝望,为镇市的民众带来了一些希望。
城外焚尸,疫中行医,集众力疏水渠。处处都有尹姝的身影。
瘦小的人,却总是不断在大家迷茫时鼓劲。
有人形容尹姝是花,却不似牡丹那样明艳动人,更像是栀子或是绣球。
她是一簇簇生的,蓬勃的生命力,在不知不觉中就能感染到周围的一众。
瓷女的传闻被尹姝自己的所做击碎,人们对她的芥蒂也随之这场瘟疫一同过去。
这西坊邻近的人家,更是有适龄的青年看上了尹姝。也正因为隔得近,也知晓她家中的实情。知那人高马大的男子并非尹姑娘的夫婿。
一时人心蠢蠢欲动。
想来尹姑娘也到了适嫁的年纪。
七月初三。邻近的李家便托媒婆上门来提了亲事。
院内,刚刚有一拨人走了。
这些人是在瘟疫中得到诊治而痊愈的病患亲属。他们特地赶来感谢吴老伯的大恩大德。
人们称吴药是隐于世间的老菩萨,人们拿出自认为最好的东西,有鸡蛋有鸭子,有美酒也有钱袋子。用这些东西来感谢吴药于疫情中的大义。
已经不止一人讲过,要是吴老伯能开家医馆就好了。
这样悬壶救世的医者,被埋没着实在太可惜。
尹姝站在一旁,听人们同吴药交谈道谢,也能看出吴药眼中因为听到开医馆而泛起的一些波澜。
于是尹姝默默地,将开立医馆之事也记下了。
这边人刚走,一身喜庆的媒婆就进了门。
因为有了前次的闹剧,尹姝心中多了些警觉,在见得媒婆进门后就下意识颦了眉。
吴药这时也瞧见了媒婆。走前两步,挡在了尹姝的面前,开口道:“您上门来是为何事?”
那媒婆不是上次来的那位,这位虽穿着红衣,但更像是农家的妇人,面相也显得更和善。
她朝吴药行礼,然后道:“老人家,我受你们右邻李家所托,特来向你家小姐提亲,不知你家小姐可有意?”
媒婆说着,微微歪头,便向着吴药身后去瞅尹姝。
胖胖的脸在看清尹姝容貌的那刻,更多地露出笑来:“哎哟,好俊的姑娘。”
“恕我无礼了。”媒婆收了视线,仍看着吴药道:“我同您讲讲那李家的情况,家中是做鱼殖的,有数亩鱼塘,那李家的男娃我也瞧过,人高,性格也老实,咱家姑娘嫁过去吃不得亏!”
她滔滔不绝地讲着,全然将吴药当作这家中的主事人。
没承想,吴药直接大袖一挥道:“请回吧,咱家小姝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意愿。”
说罢,吴药便回身拉着尹姝就往屋内走去。
“哎哎哎,老人家,您别着急走呀,等我讲完嘛,我看姑娘也到了适嫁的年纪,总这样住在家中也不是个办法哇,想来总是要出嫁的……”
“阿嬢。”尹姝转过身,她轻轻拍拍爷爷的手,示意他无事。
尹姝看着媒婆讲:“我不认为女子就是非得嫁人的。女子靠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尹姝没再讲下去,不过是听得媒婆这样讲话,心中不是滋味。
那媒婆没了话,叹气一声,再朝着吴、尹二人行过礼。便也识趣地往门边去了。
没未出门,那大门却突然被人从外踹开来。
几个壮汉先冲进来,围住了门口。
随后一把折扇轻浮地在男人胸前扇动着,一身戾气的矮个男人进了院中。
那欲往外出的媒婆被吓了一大跳,忙退了一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显得惶恐非常。
萧如意一眼就看到了媒婆,嗤笑道:“哟,我说这家的妮子好大的胆子敢拒我萧氏的婚事,原来是忙着结亲啊。”
浑身阴暗的人定睛往内看,下一刻看到了尹姝,面上的神色呆滞了片刻。胸前的折扇被他收起来。
他轻佻地递出扇子指向尹姝,声音里带了笑:“你,自己走过来让我好生瞧瞧,本公子便不追究了。”
他等在原地,视线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些下流的神色。
看得尹姝恶心。
尹姝双手握拳,回他道:“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家中,你可知私闯门宅是何种罪过?”
“哈哈哈哈,你这妮子倒是有趣。脾气火辣得很,我喜欢。”
折扇收回,又打开扇动起来。
他转而又对尹姝道:“收拾收拾吧,这门亲事,本公子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明日我便抬轿来娶。”
他转身就要走了,却把听完他所说的尹姝震住了。
吴药先她一步,出声大喊:“你这小泼皮发什么疯?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咱不说什么,这又是闹哪般?咱家小姝根本没这意愿不讲,你这强夺横取的态度学的何人?没家教的小子。”
老头难见得发这么大火。
吴药怒目圆瞪着萧如意,气得对方指使着壮汉就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