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整个人就跟变了一样,极其焦躁不安,将十根指头争先恐后的往嘴里塞去,焦躁得啃食着指甲。
挤在嘴边塞不进去的指头上,所剩的指甲已经寥寥无几。
光秃秃的指尖,有着许多咬痕,一层叠一层,极其显眼。
“别咬,别咬,你看,你妹妹在那儿呢。”
任老诱哄着,把何先的手从他嘴中轻轻拉出,并转动他的脑袋,将注意力转向那个小姑娘身上。
少涘移开了眼,将视线一同投向石桌另一旁,师姐安慰的那个姑娘。
虽然师姐在极力的安抚,但那姑娘的双臂仍在空中挥舞着,不断地在寻找。
何先看到妹妹之后,瞬间起身,走到妹妹面前。
像任老蹲到自己面前安抚的那样,他也慢慢俯身下去。
许是腿脚不便,他并没有直接蹲下去,而是将一条腿抻平,单手扶着桌子,只用另一条腿弯下去。
稳住身形后,他轻轻将手放到了妹妹膝盖上,就那么仰着头,静静的望着妹妹。
小姑娘似乎是感受到了腿上的重量,挥舞着的手臂慢慢回落到膝上,搭在了何先手上。
任老看到这场景叹了口气,走进屋子里鼓捣一阵,再出来时,手上重新端了碗汤药。
他极其细心,将盛药的碗换成了木碗和木勺。
任老将那碗递给何先,又从柴火旁拿来个木凳让何先坐下。
何先端着碗,将木勺凑到嘴边吹了又吹,才敢伸向妹妹口边。
任老走到少涘身边长叹一声。
“他啊,也是个可怜人。”
“我该想到的,之前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带他妹妹去看他,前些日子我听闻南洲地界上,有人将碎尸重新医活,心下有些好奇,就走了一趟,跑得远了些。船上遇到你们时也是刚回来,就把约的日子给忘了,或许就是为了这个,他才跑出来的”
声音中夹杂着的,也不知是懊悔,还是同情。
“这孩子啊,是个好孩子,我当年遇到他时,村里瘟疫横生,所剩之人寥寥无几。两茫洲派去救治的时候已经晚了,整个村子里,能站着的,就这孩子和他妹妹何然。”
“何先运气好,没有感染瘟疫,但他妹妹就差了点运道,我都不用搭脉,就知道她妹妹五感皆失。”
“后来啊,我看出这孩子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就将两人一起带回了两茫洲。还将我祖传的玉佩赠与了他,当作拜师的见面礼。”
说着说着,任老眼角嘴边都带上了笑,像是陷入了往昔的快乐。
在这之后空气就安静了下去,整个院落中,只有木勺和碗的磕碰声,两个物体都是木头制成的,传出来的声响有些沉闷。
少鹿是个急性子,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所以她的耐心也就只能撑到五息。
“哎呀,后来呢?”
她面上带着疑惑,五感皆失的何然还能坐在这,无病缠身的何先却变得疯疯癫癫。
同样急性子的任老这次却没有吹胡子瞪眼,而是依旧用那副平和的口吻讲述着。
“后来等人带回来我才发现,何先不是没有感染瘟疫,而是这病,在他体内好似被压制了。”
“再后来啊,他为了给何然治病,就自愿报了名,当了尊者的药人。”
任老沉默了一瞬,随即像是开解自己似的接上一句:“也是好事,你看,何然已经有了触觉和嗅觉。”
“听觉也模模糊糊有了点苗头,说不好,今年年底之前就能有好结果。”
事情从头到尾听上去像是毫无破绽,衔接极为合理,甚至就连三人最开始,为何在任老家中见到何先的这个问题也一并解释得通。
【那为何你最初见到他时,第一反应是避开,甚至是拉着他妹妹一起躲避。】
少涘此刻仍像一只刺猬,长矛死死攥在手中,见谁扎谁。
阿牧将少涘的话如实转达出来。
这次任老却没有再开口,就只是安静的注视着院落中央的两个人。
只是眉头一直是紧皱的状态。
阿牧扫了一眼闷不吭声的任老,丝线又搭上了少涘的手腕。
【阿姐,你相信吗】
少涘瞪了他一眼。
【为什么不信】
【他开始看到何先的时候,脸上明明是恐惧】
【说什么呢,也让我听听】
突然间出现的声音让两人俱是一愣,同时向那根丝线看去,少鹿正探着脑袋,鬼鬼祟祟的,指尖捻着的,正是悬在空中的丝线。
见两人同时看过来,她一人回给一个眼神,最后定格在师妹脸上,再次问出。
【给我也听听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