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张大师叹了口气:“原本该是好机缘,只是不知生前何冤,咒灵入体硬生生变成诅咒,我刚刚从这边城门进入,发现此地一连四五家都挂起白帆,可见这人已失去控制,我怕先去找源头之后,你们这些被诅咒无辜牵连的人会白白送命,索性先来救人,之后再去渡化那怨灵。”
“这么说,我是无妄之灾?”
王柯这句话有些莫名意味涵盖其中,但张大师并不解此意,他拿起靠在桌上的招幡就要往外走:“既然你已无碍,我还要去救其他几家,先告辞。”
“大师慢走,我可带路,一并连冤死之人我也认识,可为大师解惑。”
视线随着王柯起身变得拔高,跟着张大师一同往外走。
来到第一家之后,张大师连门都不进,直接蹲在门前将阵法刻画在门槛上。
画面正中央,仙风道骨的清癯老人撅着屁股的样子有些招笑。
“大师,您这是……”王柯犹豫着开口询问。
“你不知道,诶呦,扶我一把。”
老人像是腿麻了,向王柯的位置伸出手,理直气壮的让人搀扶,站起身之后他才缓缓接上前面半句。
“你不知道,其实你们体内的诅咒都可转化成其原型咒灵,这些都是好东西,化而用之可延年益寿,增长修为。但这些人家里被诅咒的人实在太多了。”
张大师挥挥手,示意王柯带去下一家:“我之所以先找你就是因为你们家中只剩你一人,好救。”
“若是能将你救回来,那便证明我的猜测没错,其余人也可活命。”
“那怎样才能化而用之……”王柯此刻随着搀扶张大师一走一拐,视线呆呆的望着街道,只有右侧会随着拐动的脚步出现半拉身影,时出时隐。
“就是刚刚那个阵法,我会将所有诅咒全吸到自己身上,经我这么一转圜,便能化成咒灵。”
说到这里,张大师一拍脑门:“但有一事,你从明日起,让这些人家带百姓去他们家中坐坐,便可将咒灵转到百姓身上,这些东西太多了,我拿着也用不上,倒不如散给百姓,给他们增增福寿。”
“为何不还给那些被诅咒之人,他们平白受此灾祸,这样也好弥补一二。”
“你不懂,这些东西还是得给最需要的人。”
“嗯…那请问大师,如何转圜呢?”
视线突然顿住,王柯停住脚步,不再随着张大师的步伐向前走,张大师被拉扯得一个踉跄,有些疑惑的转头看来。
“是这样吗?”
就在此时,王柯将刚刚搀扶人时垫着的衣袖拿开,将掌心的阵法直接摁在张大师枯瘦的胳膊上,一时间金光大盛。
这一瞬光彩闪过之后便消失在原地,张大师‘嘿嘿’笑出声:“别做无用功,之所以我能转圜是因我体质特殊,万里都挑不出一个来,必须是经历生死之人才能……”
这话还没说完,第二道金光再次浮现,这一次,张大师的表情变成了惊讶。
他低头看去,自己体内的所有的金光此刻化为实质,如同流水一般向着这道阵法流去,转过道弯,向王柯身上流去。
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此时响起:“经历生死吗?我已经经历两次了。”
与刚刚给王柯‘治病’时不同,这次因为直接接触的原因,阵法吸收金光的速度非常快,快到不出三息,张大师便瘫倒在地。
“说来奇怪,这阵法我一见,便知其效用,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王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话音刚落,张大师的眼中彻底失去光彩。
视线正中,他转动着自己的手,掌心原本由墨水绘画而成的阵法,此刻已经变得金光闪耀,在阳光下转动手掌,便能折射出细小光芒,如同印刻在王柯的掌心一般。
他看上去十分满意。
于是王柯闲庭信步的迈开步伐,现在,他要去检验成果。
从第一家府门出来时,王柯甩了甩左手,过度吸入诅咒的行为让他掌心发麻,有些不适,但这种感觉太好了。
好到走路的步伐都变得极其轻盈,连带着看客一同觉得,这就是命。
一份在王柯临死前送到他面前的好命。
虽然不知为何,张大师只能吸走他人体内的诅咒,而王柯能连带生命一同吸走,但这些对于王柯来说,不重要。
他两次接近死亡,初次没什么感受,后面等死的时候太难受了,难受得他想跑去和怀灵同归于尽。
但看着父母不过三日便变成一摊腐肉与骨架,王柯又觉得,算了,他认命。
现在,新的命出现在他面前,给他铺好康庄大道,这些关乎他人性命的小事,自然不值一提。
揣着这种想法,他敲响第二家的府门。
开门的人身穿麻衣孝服,下人早已经跑了,任谁看到主家突然间活人身上肉会一块块往下掉这种事也会跑的,所以来开门的人是王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他自然的搭上王柯肩头,将自己袖子撸下来给他看,小臂到指尖的位置已经只剩骨头了,看上去并不可怖,反而有种骨节莹润之美。
“你看,要我说这日子有什么好过,倒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来人言语间也没有王柯原本的死气,而是借着调侃来宽慰此事带来的影响。
“那你想不想比吊死更体面些?”
王柯开口问到。
“说来听听?”
面前青年人勾起唇角,来了兴趣。
王柯并不作声,径直将手掌印在那截失去所有血肉的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