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想进去骂丘执玉两声,恰好丘执玉也开口叫她进去。她便起身,想要走到对方身边,却被丘执玉拦在了堂下。
“就站在那里,我有话要问你。”
“站在这里?”傅水伤意识到她这是在将自己当做疑犯问话,虽明白是正常流程,也还是没忍住握了握刀柄。
丘执玉却不甚理解她重复这几个字的意义,想了下,认真道:“你想跪着也行。”
傅水伤:“……”
她自然是站着,“大人想问什么?”
“你就在吴小隔壁,当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吗?”
傅水伤摇头,“我醒来就去磨刀了,许是磨刀声太大盖过了隔壁的动静吧。”
丘执玉也摇头,“那点声音能有多大?怕不是鬼遮耳。”
“……”傅水伤无语。
这她倒不好解释。她沉浸在大杀特杀的幻想里无法自拔,才什么都没能听到。这种事可不能和别人去说。
不过丘执玉丝毫不曾怀疑过她,倒让她不自觉地把握刀的手松了开来。
丘执玉对着她不住叹气,“你这个人,除了杀人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就在你隔壁,你什么也听不见。”
傅水伤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骂自己,而丘执玉还继续叹着气,自语道:“也不知陛下找你做什么?”
“陛下找我?”傅水伤也很是惊讶。她可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皇帝,皇帝也更不应该认得她这个无名小卒才是。
“也不能说是陛下,应当说是那位仙尊。她想见你,请陛下召你进宫。”丘执玉略有些担忧,“你早上见到了仙尊,是哪里惹到她了么?”
“……算了,我和你一起去。你遇事就站我身后去,让我说话。”
傅水伤倒是完全不紧张了。一个江湖骗子而已,早晚被揭穿。到时候皇帝一怒之下下令砍头,行刑的肯定还是自己。
未来的刀下亡魂,不值得多虑。
不过她还是很烦。她最讨厌去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大人物,一个个给她们下跪的时候,更是烦到恨不得跳起来杀人。
她本来就整整十七天没见血,忍得辛苦,万一在宫里没忍住去刺杀皇帝,羽林军定会将她当场乱箭射死。
可她也拒绝不了,只好等待明日到来,再和丘执玉一同入宫。
在明镜府一直待到了黄昏时分,傅水伤才被丘执玉赶回了家。她独坐在窗前,唉声叹气。
又是没能杀到人的一天。
明日还得进宫见皇帝。
想到那所谓的仙尊给她平白带来的麻烦,傅水伤的手便又痒了起来。她深吸了口气,低头正看见桌面上摆着的纸笔,便顺手拿过来,想要将人画下。
稍后睡前练刀时还能贴在墙上砍上几刀,勉强也能解点馋。
笔锋到了到离纸面半寸的距离,傅水伤却忽然停住。
她一时想不起来那仙尊生得是什么样子。分明方才还在脑海里栩栩如生的脸,倏忽间却变得模糊起来。
身上的衣物好像是黑色,还带有一些暗红……
她努力去想,便想起了一些,却很快变得更为困惑。
黑色是什么颜色?红色又是什么颜色?
傅水伤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几乎要握不住笔杆。她心里清楚自己应当知道什么是红什么是黑,可她此时却全然想不起来。
衣服不重要。她用力摇了摇头。那人的脸……
那人的脸又是什么样子?
她竟什么也想不起来。明明清晨时盯着看了那么久,此时大脑中却一片空白。手悬在纸面上颤抖,墨汁星星点点的落下来。
眼睛!她记得那人的眼睛!
傅水伤怕自己下一刻又会忘记,立即落笔去画。她终于是画出了点东西,定睛一看,纸上那几笔却实在称不上是一双眼睛。
只不过是两个扁圆的圈圈,圈里面画了一个点。没有丝毫眼睛的模样。
可她竟觉得纸面上那双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教她也忍不住与之对视。
双眼渐渐刺痛起来,流下了一滴眼泪。她擦了一把,却沾了满手鲜血。
傅水伤直觉不好,连忙抓住了那张纸,三两下撕得粉碎。
随后她发现了更为糟糕的事——她过于专注,未发觉天竟然已经是黑了。她什么也来不及想,便只好匆忙往床上跑去。然而才刚碰到床沿,却已坚持不住,倒头昏睡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