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的第一批快舟几乎是毫无阻碍地登了岸。
叛军副都统一脚踏上河滩,抬头望那一片混乱的江明府,心道这泼天富贵就要轮到老子了。
他胸中不禁豪情万丈,振臂一呼。
“龚帅有令,攻城先登者,封万户侯!”
底下将士闻此,皆喜不自禁,跃跃欲试。
大家都晓得,江明府的西门已被先入城的小队打开,攻城不难,只拼脚力罢了。
于是前锋连队形也不顾,只拼命往西门冲去,只恐跑得慢了,被人夺了先登。
入西门需先经瓮城。
如他们所料,瓮城的大门洞开,叛军如猛虎下山一般涌入瓮城。
入得瓮城,却见那一头西城门关的死死的,门上一排铜钉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叛军正疑惑间,忽闻一声鼓响。
瓮城城墙上,礌石滚滚砸下,夹杂着火油、箭矢,如同一张黑色大网,直直压向瓮城内的叛军。
那叛军毫无防备,又有地势之劣,顷刻之间,便收割了近半性命。
剩下的叛军见势不对,本想退出去,无奈外面的叛军不知就里,生怕抢功慢了吃亏,争先恐后地往里拥。
瓮城的门口就这样生生堵住了。
瓮城内顿时成了叛军的修罗地狱,往里不得进,往后不能退,头上石块热油铺天盖地。
瓮城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快走!”“中计啦!”
后面的叛军终于察觉不妥,吓得转身便要往岸边退。
偏偏此时,听得两声震天的炮响,瓮城两边突然出现两队江南骑兵来。
这些骑兵来势汹汹,纵横冲杀,对上溃逃的叛军,如同热刀入雪,将其队形切得七零八落,首尾不能相顾。
叛军中了两处埋伏,早已无心抵抗,一心只想回到船上,逃回江北。
兵士慌不择路,相互拥挤践踏,又被江南军如狼驱羊一般往来冲杀,伤亡不计其数。
惨叫声、兵刃相交之声响彻河岸,沧江之水一时被染得血红。
有那侥幸踩着战友的尸体登上了船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因陆军炮响的同时,水军埋伏在芦苇荡中的尖头快船也一拥而出。
埋伏的水师不但将大批半渡的叛军杀得措手不及,那些仓皇逃回的叛军快舟,也尽被江南水军一击而溃。
龚应淮就在第二批南渡的快舟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见势不对,马上下令回转。
此时他已知中计了,恨得咬牙切齿。
“傅望海那厮,敢戏耍本帅,老子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风大浪急,没等他的船掉头,江南水军的快船便如饿狼一般冲进船阵,以长长的飞钩勾住船身,木板一搭,几十个先锋持刀一顿冲杀,眼看已杀到帅船上了。
龚应淮见南岸溃不成军,己方的船阵又被埋伏冲散,深知大势已去。
他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当即脱了厚重的盔甲,一个猛子扎进漆黑的江水中,水遁而逃了。
剩下的将领见主帅逃走,更是无心恋战,跳船的跳船,投降的投降。
不到三更天,这场轰轰烈烈的攻城战便以叛军大败告终。
瓮城内歼敌五千,城外中伏或落水而亡的叛军死伤两万、被俘三万,半渡而被埋伏的叛军水师伤亡过万、被俘五千,缴获敌船二百余只。
至此,潭东十万大军,损失过半,元气大伤。
潭东叛军主帅龚应淮仅以身免,逃回北岸后又收拾残部,连夜后退百里,显见是被吓到了。
江明府内,欢声雷动。
虽然已是三更,百姓们仍上街,帮守城军士灭火,一边高兴地讨论敌军的狼狈。
方才的冲天大火,是江南军特地做给叛军看的,挑了府衙门前开阔的广场,堆满了临时搬来的柴火桐油等物,匆匆点燃,此刻尤在熊熊燃烧。
火堆旁围着兴高采烈的百姓,倒像是节庆时的篝火一般。
江明府府衙内,当着一众官员的面,江明府守将杨怀风朝着顾维朗纳头便拜。
“顾将军神机妙算,救了江明府百姓一命!”
顾维朗忙闪身避开大礼,双手扶起,道:“实不相瞒,此次顾某侥幸得知敌军诡计,乃是有高人指点,顾某实在不敢贪天之功。”
杨怀风好奇道:“是何方高人?”
顾维朗面露为难之色,江明府尹立马走上来打圆场:“有高人相助,实乃大历之福啊。如今天色也晚了,诸位连日辛劳,不如早点休息,明日也好向陛下报喜?”
众官点头称是。
顾维朗脸色一红,心想,倒是不用明日再跟陛下报喜了。
陛下现下,正在自己私账之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