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门打开的一刻饶琪红抬头迎接程澈,余光送走了邰铮。
程澈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摔,“21世纪了还搞反清复明那一套,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不是我要见你,是纪斓想让我见你。”
饶琪红的眼里藏着一条蛇,蛇的信子不断在吞吐。
“你想让我从哪问,”程澈精准过筛了无用信息,“郑正、鸢虹、袭警、乔嘉。”
“医生说我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饶琪红几近哽咽,母性光辉持续了几秒在泪湮灭在眼眶里消散,她的眼神从春日暖阳转换成了寒冬凛冽,那把刀无形的插在她心脏上。
“我试过了,协商离婚,报警,可我换来的是什么呢?我被抓着头发磕在桌角地面,他把皮带对折抽我,把我掐到缺氧,我第二天还要当作没事发生一样给他爬起来做早饭。”
程澈十指交叉,食指敲在左手虎口的动作停顿半分,“痛下杀手的时候想过有一天会坐在这吗?”
饶琪红笑着,“我坐在这不就代表我已经彻底远离他了吗?”
“谁把鸢虹给你的?”
“他让我把乔嘉的头切下来给他,”饶琪红说的很轻松,“作为交换,他就把鸢虹给我了。”
“你故事进展太快了,拿来一本书哪有先看结尾再看序的读者?”程澈的讽刺呼之欲出,碍于摄像仪器记录着,他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我再给你三分钟,你把故事逻辑顺序理顺了再开口,乔嘉出场顺序太快了你手动改一下。”
倒计时显示00:00:00,程澈假笑,起身踱步到饶琪红面前,“时间到,想好怎么蒙我了吗?”
“郑正死之后警察一直在追查,这个游戏四个人一人一轮就足够了,我不知道怎么又回到我身上了。”
程澈整个人扑向饶琪红,双手拍响扣押饶琪红凳子的横放桌板,怒道:“然后你就杀了两个刑警。”
在无形的重压之下,饶琪红觉得呼吸变得奢侈而艰难,四方空气凝固,如同深海的冷水,浸透了她每一寸肌肤,她加剧呼吸却无法摆脱,喷涌出来的血在那个夜晚溅在了她身上。
审讯室里灯光昏暗,饶琪红额头上的汗毫无隐藏,她直面程澈,一双眼睛里只剩下了空洞,“一个也是杀,三个也是杀。”
话音未落她脑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她讶异道:“不会吧,死的不会是——”
这几个字怎么咀嚼都是嘲讽。
嘲讽程澈这么多年的碌碌无为。
程澈双手过于用力压着桌板,以至于他的手臂似有似无的在打颤,顷刻间他的手攥紧了饶琪红发黄的领口,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他妈真想剐了你!”
手铐磕碰发出很大的声响,程澈胸膛起伏明显,指甲抠进手心里,太疼了。
那一段时间他的黑西装频繁的拿出来熨烫再放进衣柜里,他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着前面摆着的功勋章,看着裱着相框被挂起来的合照,他辞去了组长的职务,一人收拾了重案组所有的文件,在归档负责人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从回忆中挣脱出来,迅速松开了手居高临下的看着饶琪红站不稳跌坐回椅子,“他们死后有人祭奠,你死了就是块烂肉,死就死了。”
“你一个刑警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不好意思我不是。”
终于,躲闪在眼眶深处的眼泪,在七年后的今天,无声无息的滴落在地面。
程澈手背擦了下鼻子,又仔细嗅了嗅,“鸢虹和乔嘉的事想起了多少?”
“我只知道他吸,吸的什么我不知道,”饶琪红说,“乔嘉是哪个?”
“你砍下头的那个。”
“哦那个啊,”饶琪红把散落在额前的头发理到耳后,“一物换一物,我就给了。”
程澈倚着桌子斜站着,“你面色发青体质衰弱,牙齿松动发黑,你的口腔衣服上均有重金属的味道,符合吸/毒人的特征,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嗓子哑,看到你手上有注射瘢痕,我就知道你也吸了不少,鸢虹价格太贵了你演出那几年挣的钱负担不起了吧。”
字字珠玑,用饶琪红最引以为傲的音乐把她牢牢的红钉在耻辱柱上。
饶琪红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孔,叹了口气,“他和乔嘉在一起的时候就染上了鸢虹。”
邰铮坐在审讯室门口的公共座椅上,屋内的撞击声分贝穿过静音玻璃闯进他的耳朵里,他几次想开门,但一想到饶琪红不见到程澈誓不罢休,深呼吸在门外坐到程澈拿着认罪书拉开监听室的木门。
“招了。”
邰铮把他浑身上下看个遍确定人没有问题,二话不说率先带他回了家,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径直走向书房。
“队里剩下的事我来解决,你在家歇会。”
程澈怔愣的站在玄关,手指捻着档案盒的封扣,糊里糊涂的嗯了几声,他早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
刑侦支队办公室,邰铮给他们放了半天假,就当是,庆祝在没有人员受伤的前提下抓到了凶手。
他把结案报告整理完毕已经是晚上六七点。
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的一刹,程澈双手正端着排骨汤,剁椒牛肉的麻椒香满屋飘,蒜蓉油麦菜里还放了辣椒圈做点缀。
邰铮活了三十来年,第一次恍惚有了这盏亮着的灯是在等他回家,他在发愣中换上了拖鞋。
“吃饭啊,等我喂你吗?”程澈摘下围裙。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