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树叶掉落的时候,程澈近来的兴许是被邰铮的手艺投喂的太好,从书架上取下来包装塑料膜还没拆的《虚掷的夏日》读了几页,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他把盖在身上的厚毛毯往上提了提,毯子的一角搭在邰铮腿上,后者盘起腿注意力专注于正在播放的悬疑剧。
程澈把书倒扣看了一眼窗外,“我们晚上出去散散步吗?”
“不可以,你感冒刚好不可以再出去放风了,”邰铮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依旧是目不斜视,“等你恢复好了,听话。”
南方的秋天总是转瞬即逝的,开始感叹秋色浪漫时,秋天已经准备远走,他在这世间见过了很多人,缘分如同这秋,来时跌跌撞撞,去时又戛然而止。当丛中酝酿的团风抖落一地的飘零,程澈躺着往上蹭,再一头栽倒在邰铮的膝盖,而邰铮的手只是有节奏的轻拍着他的肩膀。
他们都试图在彼此的身上找到能印证对方爱自己的证据。
缅甸,掸邦。
边陲小镇的集市热闹不断,卖假玉石的,一包粉里掺了大半包面粉、多次转手的劣质鸢虹里被家庭作坊加了红曲霉素染了又染,小店佯装收起门帘实际还在招揽客人。
“这不是小任吗?”站在门口的女人眼尖,扭着腰笑问,“出去大半年回来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晚上有空来玩啊!”
任真一套T恤短裤加拖鞋,摆手走过,弯弯绕绕之后钻进一古玩店铺,店铺的招牌上小字写着经营范围—佛牌、各类手工艺品、招财猫等古铜制品,和左邻右舍相比简直是清流一般的存在。
女人踮起脚尖冲着任真的背影喊:“小任记得以后发财可要带着我们几个!”
集市小贩听着更是起哄笑骂声不断。
声音直到任真推开古玩店铺的门,径直走向店铺的后院,在几十个枪口顶着之下走近躺椅,“醒了。”
男人搓着手腕上的佛珠,“余喆,你下手还是轻了。”
“我测过他的鼻息和颈动脉跳动,人当时确实是死亡的状态。”余喆叫其他人放下枪,“他的运气一向很好,包括逃离厂房那次。”
“你失手了不是吗?”
“……”余喆不否认,“是。”
“任真,你在我手下干了几年?”
话头调转到让任真本人都有点猝不及防,“七…七年。”
“七年里你经历了程澈假死造成早起纯浓度价值金额高达几亿美金的鸢虹的意外流失,鸢虹在世界毒/品价格中的起伏。”纪斓手心连着敲了两次躺椅的扶手,随后打了个手势,一名保镖立刻打开电脑递上前,四方屏幕上映着的是一三十来岁正值青年的男子,“姜逢,你见过几次。”
任真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
“我重用程澈因为他完全是个天才,了解鸢虹的方程式,通过网站的担保结构出售鸢虹,保证利益的情况下平衡了市场。”纪斓的手势转换成了用食指敲着扶手,“可是后来我在无意中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他在其中的销售通道里利用系统擅自加进姜逢作为三方,而三方获取到的信息流入进了大陆公安。这个程序设计的很巧妙,巧妙到程澈姜逢和大陆公安里应外合端掉了几个窝点。”
任真刚一开口就被纪斓打断了,“136%。”
“可是程澈昏迷的三年里,鸢虹的流通量急速增长到136%,价格骤降,其他复合毒/品更是惨烈。”纪斓兴致缺缺,“姜逢的就像是一个掮客的存在,在你不暴露的前提下我想让你做的,就是让我的鸢虹重新回到正确的流通价格,维持市场平衡,事成之后也不会有人过问你的过去,你也可以继续穿着你的警服享你的安稳人生,你觉得呢?”
任真只觉得自己的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他低头紧紧盯着自己溅上黄泥的鞋尖,喃喃道:“好…好的。”
他紧张的不是姜逢这个人,而是程澈和他的关系,他能接触到姜逢只有后续的现场调查,一旦姜逢出了意外程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就是市局,暴露就看程澈是不是真的想扒掉他这身官皮。
“我想起来程澈现在估值是几个亿,如果——”
“他身边有邰铮!”
“我没说让你杀他你也没有那个能耐,”纪斓挑起眉梢,“你已经给邰铮做了两年的实习生了。”
“可以!”任真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金额翻倍。”
纪斓点头,起身,扶着躺椅转过身来,脸上分辨不出喜怒,“没有问题。”
任真在保镖的目送之下离开了后院,心不在焉的在柜台前放下了几张钞票,拿走了一菩提手串。
余喆:“你让他杀邰铮的程度不亚于有人领了程澈的悬赏金。”
纪斓给自己倒了盏茶,后一秒他将茶水横着倒落在地,“他已经暴露了。”
九尘市,远湾苑。
“我有点无聊,”程澈半坐起来活动几下脖子,又躺在邰铮身上,后脑枕着他颈窝,“玩推理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