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对峙。

因为不死军团计划而产生了分歧。

我迟疑着收回了敲门的手，并且决定在门口站一会儿，等着他们把这一架吵完。

“可是，士兵们的命就不是命吗？我治疗他们，就是为了送他们去死吗？”

“你当然可以这么理解。在战场上，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森医生理所当然地说着，“如果战争能胜利的话，那都是值得的。”

“那阿狩呢？你也要送他去死吗？一天死亡两次、三次、甚至是四次。”与谢野说话已经接近于逼问了，“他死亡的次数比别人多那么多次。他那么喜欢你吗，你也不在意他的感受吗？”

与谢野……提到了我。

她很轻易地对森医生说出了我喜欢他的秘密。

虽然那并不算秘密。

我有点紧张了，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不仅是与谢野好奇，我也好奇，我想知道我于森医生，究竟意味着什么。当我不在场的时候，我觉得他说出的会是真心话。

“风间君？”提到了我的名字，森医生反而好奇了一瞬，“风间君能在前线发挥这么大的作用，我自然是欣慰的。而且，风间君的能力不正是完美的符合不死军团吗？”

“至于风间君的感受，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嘴里说着“欣慰”，语气却没有任何改变，就仿佛是最没有感情的场面话。我感觉我嘴角的笑容好像也随着森医生的冰冷语调放下去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怅然。

“你这个魔鬼——”

与谢野最后朝他吼了一声。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粗暴打开，映入我眼帘的就是与谢野已经哭红的双眼。她在看到我的一瞬间，掩饰般地擦了擦眼泪，就狠力蹭着我的肩膀跑了出去。

我的胳膊被她狠狠一撞，手中哨子就掉了出去，直直地滚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嗯？风间君？你来了？”森医生也看到了与谢野后边的我。

我正要蹲下身去捡哨子，那个哨子就被一只清瘦的手捡了起来。森医生在把玩着哨子的同时，眼中划过了几分趣味——小小的，白色的，粗糙的，哨子。

“这是……？”他惊讶道。

“是哨子。”我抿唇，又补充道，“送你的礼物。”

我还想说，那里面有常暗岛的海风。可是话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我的心闷闷的，脑子里回荡的是森医生说过的话——我的感受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哨子的材质……”

“是我的，我的手指。”我承认道，“我没有用别人的骨头。我全身上下最有价值的，只有我的身体。所以，我用了自己的骨头。”

为什么我会越说越闷呢？完全没有一点想象中的那么开心。我已经不敢去看森医生的脸色了，我怕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明明那么漂亮，可是在看向我的时候，那里面却只有冰冷无情的光。

“那……谢谢风间君了。”森医生并没有在意那只我做了两个月的哨子，他随手准备把哨子放入口袋中，就像放入一枚硬币或者一枚子弹壳。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停止这一动作。

“风间君？”森医生好奇，“还有什么事吗？”

“我——”我已经完全不奢望提出他叫我[狩君]的要求了，我只是卑微地开口，“森医生，你可以……先不要把哨子放进口袋吗？可以……吹一下吗？只吹一下。”

“吹？”

森医生有一瞬间的怔愣，他也没想到我会提这个请求。但是在片刻迟疑之后，他还是将哨子轻轻凑到了唇边，吹了一下。

呜咽的哨声响在了空荡办公室里。

他回应了我的请求。

顷刻之间，我突然再也抑制不住，泪流满面。在森医生不解的目光中，我抛却了一直以来想要的体面倔强，也抛弃了军功、战争、常暗岛的一切，像是要把自己所有委屈都宣泄出来一样，我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哨孔仿佛就是我灵魂的出口。

而我的灵魂纠缠着哨音，在悲泣，在呜咽，在哀鸣。

在森医生吹响骨哨的那一刻，他触及到了我卑微而渺小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