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沈春蕙捏着那张五贯交子,还是忍不住发牢骚。
“你说怎么有他那么可恶的人,自己不打赏就算了,偏还要拉上旁人,还有没有道理了。”沈春蕙气得拍桌子。
沈春宜笑道:“好了好了,别气了,他不打赏,自然还有别人,你何苦跟一个外人怄气。”
沈春蕙咬了咬唇:“我就是气不过,别说燕京,就是我们安南县,哪个有钱人家的郎君出来饮酒吃菜不打赏一些赏钱?就因他一句话,金郎君今日一文打赏都没有!”
她越说越气:“他爱钱,我也爱钱,他就是圣人君子,我就是小人,你说可不可笑,要不是看在那三贯的份上,我真想拿扫帚把他轰出去!”
沈春宜把桌上堆成小山似的铜钱收进木匣子:“轰了他出去,六贯岂不是就赚不上了?”
宋临订了一桌酒菜,值六贯。
雅间的菜价钱高,赚得也多,六贯能赚三贯多四贯。
一想到钱,沈春蕙气消了,也不恼了,脸上重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打赏就不打赏吧,我一桌酒菜赚他四贯,也不少了。”
沈春蕙盖好木匣,道:“这才对,我们好生款待他,日日从他荷包里赚钱,岂不是更好?”
沈春蕙眉开眼笑:“他这种迂腐抠门之人,不值得我跟他一般见识。”
门外,月光如水,洒落一地清辉。
月光下的湖心水榭,年轻郎君清朗的笑声穿门而出,惊得湖畔柳树上的鸟雀振翅飞远。
紧接着,年轻小郎君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谢大郎,你不许笑!”
谢端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眼里笑意不减:“我不笑,我只是好奇你到底说了什么,竟让一个小娘子把你骂的哑口无言。”
宋临有些懊恼:“其实我也没说什么!”
谢端一脸不信。
宋临恼羞成怒:“我不就说了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吗?又不是什么骂人的话,她却发那么大的脾气,母老虎一只,要不是沈家二娘子做菜好吃,我绝不会再踏入她家食铺半步!”
谢端脸色古怪:“你与她素不相识,为何要这般说人家?”
宋临想起就有点气:“我跟金茂说人要节俭,要爱惜钱财,她就看我不顺眼了。”
他抿了抿嘴,十分肯定地道:“她明面上虽然没对我发脾气,但我能感觉到她在心里骂我。”
谢端:“……你没打赏人家,也不让其他人打赏?”
宋临沉默。
谢端背靠在椅子上,无语地看着他:“挡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沈大娘子竟然没有骂你,还挺大气,换了别人,肯定要拿扫帚轰你出门。”
宋临反驳道:“吃多少就给多少钱,哪能奢求额外的打赏,不打赏就给客人甩脸色,还有没有道理了?”
谢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给你甩脸色了?”
宋临嘴硬:“她心里有。”
谢端道:“她一没骂你,二没甩你脸色,你却骂她小人,她反过来把你骂个狗血淋头,我觉得合情合理。沈大娘子真是个性情中人,巾帼不让须眉。”一脸赞赏。
宋临一脸冤屈:“我没想骂她小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端:“既然不是这个意思,为何要道歉?”
宋临一脸理所应当:“无论女子生什么气,只要诚心道了歉,她就不会再生气了。”但沈大娘子好像不一样?
谢端无话可说。
片刻,他又好奇地道:“你说这句话不是骂人,那是什么意思?”
“是,是……算了,你心肝都是偏的,和你说不清,我走了。”宋临站起身,一甩袖子走了。
宋家和谢家是邻居,宋临出了谢家大门,没几步路,就到家了。
宋临走到他阿娘院外时,恰巧碰见他阿爹抱着枕头被推了出来,她阿娘怒骂:“滚滚滚,滚去你的书房睡去,老娘不伺候了。”
他阿爹气哼哼地道:“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阿娘叉腰:“你说什么?你给我滚回来。”
下一瞬,宋临就见他阿爹如往常一样屁颠颠地跑了回去,被阿娘揪着耳朵往里边走。
阿爹连连求饶:“娘子我知道错了,你轻点,我耳朵就快要被你扯掉了。”
阿娘:“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不敢和你太过亲近,生怕我继续惹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