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食,宋临还舍不得走,但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为了多留一会,他只能拼命地找话说。
从夸今日的青梅酥和菜式,到问明日的点心菜式,再到问沈春蕙做点心辛不辛苦,最后到问春生乖不乖,他清肠刮肚,把想到的话都说了一遍。
沈春宜听得不耐烦,说了一声:“我先进屋。”就走了。
沈春蕙觉得他今晚有些奇怪,话前所未有的密,想起宋昭说他今日小考,便以为他考场失意,对他额外的关心几分。
宋临敏锐,自能察觉到其中细微的差别,只以为是美人计奏效了。
他笑得更灿烂了,按捺不住明知故问地道:“蕙姐姐,我那日见你和中南兄站起一起,你们在说什么?”
这话来的猝不及防,沈春蕙愣了一下,才尴尬地笑道:“没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不想告诉他张中南心悦她之事。
见她回避,宋临心里酸溜溜的,追问道:“我看你们站得还挺近的,比我……昭昭跟你站得还近!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后不要跟他站得那么近好不好。”
怕沈春蕙知他心思,忙又找补道:“要是有男子离昭昭那么近,我也不许。”
他果真是把自己当姐姐!沈春蕙心里松了一口气,莫名地也有一些复杂。她努力地忽略掉这一点复杂,朝他笑道:“我和昭昭不一样,昭昭年纪还小,我……”
“没有什么不一样,你和昭昭,在我心里都一样的。”宋临打断了他的话,倔强地看着她。
不等她说话,他眼尾一垂,声音低低地道:“我只是想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是不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垂着头,眼睫一眨一眨的,一副快哭出来的可怜样子。
沈春蕙真怕他哭出来,慌忙道:“不是,你没有多管闲事,我答应你,我以后离张郎君远一点。”
宋临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沈春蕙道:“没有,我不骗你。”
宋临眼里飞快地闪过得逞的笑意,又低声道:“那日我看到他送你手脂了,你别收他的东西,还给他好不好?”顿了顿,又迟疑地道,“你若舍不得,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好了。”
想起还搁在堂屋桌上的手脂,沈春蕙也有些为难。这几日张中南一直没来食铺,她想还给他都没有机会。
宋临心里一咯噔,脱口问道:“难道你已经用了?”
沈春蕙还沉浸在怎么还手脂的思绪中,没察觉到他情绪语气的变化,回道:“不是,他这几日没出现,我没找到机会还他。”
“那我帮你还好不好。”宋临嘴角眉梢抑制不住地轻轻上扬。
沈春蕙摇头:“不用,他总会来的。”这是她和张中南之间的事情,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宋临插手。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抬头看向宋临:“夜深了,你明日还要去上学,回吧。”
宋临嘴角微抿:“好吧,那我回了。”
沈春蕙送他出门。
出了门,宋临走了两步,又回头来看她:“蕙姐姐,我明日过来吃早食,晚食也来。这几日其实……”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面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春蕙没听清,扬声问:“你说什么?”
宋临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关门吧,我在这里看着你关门。”
看着门缓缓合上,宋临低声自语道:“我多想现在就跟你解释我这段时日为何疏远你……”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随风飘散在无人的夜里,亦无人聆听。
沈春蕙回到堂屋,见宜姐儿已经洗漱好,侧头坐在桌子旁,用布巾轻轻地擦着头发。
听到脚步声,她转头看了过来:“他走了?”
沈春蕙“嗯”了一声,走过去拿起那一瓶手脂,垂眸看着。感受到宜姐儿的目光落到手脂上,她扭头去看她,眼神坚定:“张中南一来,我就把它还给他。”
沈春宜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笑道:“考虑好了?”
沈春蕙把手脂搁下,走到她身旁坐下,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布巾,帮她擦头发:“考虑好了,我一开始就应该当机立断,当场就把手脂还给他,拖久了,对谁都不好。”
其实,张中南家中人口简单,很适合她这样粗直的性子,只是她对他并无心动的感觉。
沈春宜轻声道:“你想好就好,我都支持你。”
沈春蕙轻轻地给她擦着头发:“我记得你曾说过,人生短暂,如果不能与心悦之人相伴一生,那就选钱财和地位。我觉得我现在还没有决心去选后者。”
沈春宜眼神复杂。
很矛盾,谢端钱财地位都有,她对他也有心动,但她却迟迟不敢踏出一步。
可能,如果她不曾心动,她或许早就答应他了。
次日一早,张中南出现了。
如以前一样,沈春蕙才支好早食的摊子,他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