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眸低垂,映在酒盏中只剩一抹猩红。
沈万安的提醒没错,若是连这点都忍不了的话,日后又何如何堪以大任,但……
眸中涟漪瞬平,侞卿握紧面前的青釉执壶不慌不忙替沈万安添了杯酒。
“恭贺沈相公再得良缘。”许钧泽作了一揖,将字字咬得格外清晰。
沈万安抬眸只简单扫了一眼,随后低抿了口酒将目光落在侞卿身上:“许将军说笑了,有如此佳人在怀,何需再寻良缘?倒是许将军此番凯旋回京,沈某早该替百姓向许将军道一声谢才是。”
许钧泽微微一顿,似故意忽略他的后半段话似的,压低声音继续问道:“可若这良缘是扶荣公主呢?”
侞卿手一颤,壶中就一圈圈荡开碧波。
“妾身出身低微见识浅薄却也晓得那扶荣公主早在十年前便坠崖身亡,不知许将军今日说的又是哪位公主呢?”她说罢眉眼微挑,玉臂攀绕,便将那瞬息变得纹丝不动的清酒又送到沈万安唇边。
“再说妾身这才入相府不久,大人却要另谋其他姻缘,妾身可不依~”
她刻意拖长的娇滴声音听在许钧泽耳边格外刺耳,又见她那轻浮又挑逗的目光久久落在沈万安身前将野心勃勃四字描绘的清清楚楚。
许钧泽恹恹收回目光,不过又是一个攀权爱势的女人。
无趣且肤浅。
与许钧泽的嫌恶相比,一旁的沈万安却饶有兴致打量着面笑如魇的侞卿,媚眼如波间却难再寻一丝慌乱。
很好。
沈万安笑道:“莫听许将军的打趣,纵有弱水三千,我也偏取你这一瓢饮。”
他说罢一饮而尽,侞卿笑靠在他肩头便也反应过来他为何而满意
“妾身自知身份低微又岂敢奢求大人独爱,只愿往后余生能有那静守在大人身边的福分即可。”她含情脉脉道。
沈万安意外配合:“何须往后,我日日都与你厮守一处……”
两人一唱一和,颇像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许钧泽猛压下心头的不适,面露惋惜。
“许某倒也钦佩大人的一往情深,只是若这人是西洛的公主呢……”
他刻意一停顿,人群间瞬起一片哗然,随即琴音骤响一身披紫纱的娉婷女子徐徐走来。
绫罗绸缎,一步一摇,轻比鹅绒,飘若柳絮。
绝色在前,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被那紫纱女子吸引去,唯有侞卿在后紧紧盯着女子身旁的一道孱弱身影。与女子的风姿卓越相比,那男子只身披一件白袍,面容消瘦,仿若一阵风就能将他彻底吹散。
“这扶生世子瞧着又比往日瘦弱了一些,也不知他这副身子骨还能不能挨过冬月。”
“毕竟只是披着虚名的一个质子罢了,能苟延残喘到今日已是万幸。”
“这倒也是,先前那南川世子虽瞧着孔武有力,可还不是熬不住离乡的屈辱自寻短见了,若我是他,早就一死百了了……”
耳畔细碎的声音越积越多,侞卿的眼圈不禁微微泛酸,但一想到身旁之人却还是将视线转移到那紫纱女子身上,故作惊诧问道:“莫非眼前这位天仙姑娘就是扶荣公主,难道这世间真有起死回生之说……”
两人都沉默不语,只侞卿一人沉吟自喃,过了片刻,许钧泽回过身来:“姑娘仿佛对扶荣公主很是了解?”
侞卿一笑,慢慢站起身替他添酒。
“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将军有所不知,当年妾身在寻香楼时常受一姐姐恩惠,那姐姐许多又曾在外漂泊多年所知道的事自是要多一些,妾身能知晓这些也全是从她那听来的只言片语,方才将军一提妾身这才多嘴又揣摩一番,若是口无遮拦辱了公主的名声,还请将军念在我家大人的份上饶过妾身的一时多嘴吧。”
手中绢帕一甩,她的声音就越说越媚,许钧泽果不其然眉头紧皱避开了铺面而来的脂粉香气。
侞卿瞥了眼远处愤愤的身影不禁唇角一勾,然后又将手中的绢帕甩得越来远。
许钧泽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一句“自重”还卡在喉间眼前便多了一俏丽身影,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俏女子一把抓住侞卿手中的绢帕,再狠狠一扯过后,她便踉跄跌倒在地。
绢帕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听那俏丽女子厉声怒斥道:“到底是勾栏出来的贱坯子,什么狐媚招数都敢往外使!”
女子特有的尖锐声音一出,本还落在紫纱女子舞姿的目光“唰”一下就齐聚到侞卿身上。
侞卿取下脸上的帕子,直接对上女子的目光。
“你这贱婢还敢一直盯着本宫,信不信本宫立即就挖了你的双眼!”女子抬起手恨不得当场扬上一巴掌方能解恨,可她的手才擎到一半却被另一双大手所阻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