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马车上,易柔嘉始终惴惴不安。
易夫人听她说了事情的经过,她宽慰女儿不要多想:“我素日听闻九公主颇得圣宠,还以为是个娇蛮无理的主儿,今日听你这般说,她倒是个爱恨分明的性情中人!”
“是呀!”易柔嘉一想到九公主手持弹弓的模样就忍不住轻笑:“没想到公主会替我解围,而且她一点都不蛮横,很讲道理!”
易知舟坐在母亲和妹妹对面,他微微仰头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闺阁女子之间的纷争,他并不过分关注,但九公主能替柔嘉解围,这一点却令他深感意外。
易柔嘉继续道:“那群贵女原本还想胡搅蛮缠的,可九公主说,陇西和宿州是她的老家,不是蛮荒之地,还说陛下移栽柿树是不忘初心;堵得那群贵女半个字也不敢再说。”
易夫人闻言露出一抹赞许之色:“没想到啊,年纪轻轻的九公主,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易柔嘉也跟着点点头:“我还以为公主自幼在都城长大,和那些女子一样,眼高于顶,看不起咱们西北来呢。”
易夫人忽而拍拍女儿的手背:“这些话你埋在心里,人前绝对不可再说。今日的事,往后也不要再提了。”
柔嘉看了看母亲,乖巧的点点头。
易夫人将目光转向闭目养神的儿子,神色纠结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临渊呐。''
易知舟闻声睁眼。
易夫人和暖一笑:''方才国舅夫人与我同席,得知你回到都城,很是挂念。''
易知舟凝视母亲,静待下文。
''你可还记得,国舅爷家的幼女?''易夫人问得小心,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连坐在一旁的柔嘉都能看出来,这是要相看?
''不记得。''易知舟答的果断。
易夫人无奈:''你这孩子,国舅爷楚家的小女儿,从前在宿州时你们一起玩耍过。''
''孩童旧事,儿子哪里记得住。''依旧是那幅凉薄的语调,气的易夫人一时无话。
柔嘉一边窃笑一边偷看哥哥。
傍晚时分,马车安安稳稳停在了武安侯府门口,母子三人下了车。
宫中宴席的菜色虽然丰盛,但易柔嘉秉持着礼数,压根就没吃饱。
回到家中她便叫厨房煮了一盅红豆蜜酿圆子。圆子煮好了,哥哥易知舟居然也出现在花厅里,兄妹俩一人一碗。
易柔嘉惊叹:“阿哥,你今日心情不错!”
易知舟嗔怪:“何以见得?”
只见柔嘉俏皮一笑:“阿哥寻常从来不吃宵夜的。”今日破例了。
易知舟确实心情不错,但他不欲被妹妹戳破,佯装生气道:“你这小气鬼,就不兴我肚子饿了?”
易柔嘉巧笑嫣嫣,吃着吃着突然开口问:“哥哥,今日九公主替我解围,你说我该不该表示,表示一下谢意?”
易知舟放下握着调羹的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九公主抱着小鱼儿,那幅神情倨傲的模样。
柔嘉:“九公主身份尊贵,想来也不缺吃穿用度,若是太贵重的谢礼我也拿不出手,可若是不表示,我心里也不安······”
易知舟默默吃下一口蜜豆圆子,含含糊糊吐出三个字:“逗猫棒。”
易柔嘉:“什么?”
说话间,刘管家忽然捧着一筐黄澄澄,亮晶晶的柿子前来。
刘管家:“小侯爷,宫里派人送来了这个,说是陛下赏赐的。”
兄妹俩的目光顿时聚集在那一筐柿子上。
易知舟询问:“还说什么了?”
刘管家如实禀告:“公公说:陛下从宿州移栽的柿子成熟了,特送予诸公同好,今日是女儿们闺阁小闹,诸公不必放在心上。”
易柔嘉起身接过这筐柿子如释重负道:“阿哥,陛下都说没事了,看来此事就算翻过去了!”
易知舟哑笑一声摇了摇头:“傻丫头。”
大半夜,陛下命人挨家挨户送一筐柿子来,就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只怕今夜都城各家公卿都在忙着惩戒女儿呢。
*
都城北街市集聚集了不少店面,有卖文玩古董的、卖首饰胭脂的、还有几家专门贩卖名贵宠物的。
易柔嘉带着小丫鬟逛了一圈,这几家店铺里的逗猫棒都太简单了,大致就是一支细细长长的竹竿,顶端系一簇碎布;碎布的颜色各有不同,但易柔嘉觉得样式太单一了,拿不出手。
逛了一圈之后,她索性回家,自己动手做一个。
阿哥说九公主爱猫如命,送一根逗猫棒,应该能投其所好。
易知舟今日下了值与蒋怀英一同骑马而出,路过七星楼蒋怀英非要拉着他去喝一杯。
热情难却,易知舟只好从命。
二人上了二楼的雅间。
七星楼坐落在都城最负盛名的九眼桥边,临水而建的翘脚楼阁,湖光景致尽收眼底。
“将你们店里最好的西域葡萄酒端上来!”
蒋怀英一落座,便驾轻就熟的点了几道招牌菜。
易知舟对于吃喝二字本就兴致缺缺:“你一个劲拉我来此处,可是有话要说?”
蒋怀英啧啧直叹气:“临渊,我的小侯爷唉!你是不是不懂委婉二字?”
好歹等佳肴摆上了桌,美酒喝过三杯之后再说嘛!
易知舟见对方一脸挫败,讪讪致歉:“好好好,是我的错。”
他虽长得文质彬彬,但内里是个直性子,说话办事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对自己熟悉的人。
透着光的白玉壶中盛放着淡紫色的液体,一晃一晃,光影流苏。
二人对这窗外的湖光山色共饮了几杯后,蒋怀英这才拉开序幕:
“临渊呐,我今日其实是受人所托,想替你牵根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