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崇烨睨他一眼,目光冷冽:''别以为你昨晚救了九儿,我就会信你无辜。''
说到底易知舟也有嫌疑,万一是他自导自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呢?
元崇烨是个直来直去的敞亮人,平生最厌恶耍贱使坏之人,尤其还是,用催情酒这种下作手段。
可毕竟事关妹妹名誉,元崇烨屏退左右,指着地上的黑蛇问他:''你昨夜为何要来九儿寝帐?''
易知舟坦然相告:''吾妹昨夜与九公主同寝,我来给她送衣裳。''
元崇烨冷哼一声:''那你妹妹为何不在场?''
易知舟垂首,想起昨晚医帐前,闫松鹤回避自己的眼神,心下微微发苦:''微臣也不知晓。''
元崇烨眸光一亮,好似抓住了他的漏洞:''我再问你,你发觉九儿误饮了汤药,为何不第一时间喊人?''
元崇烨是男人,深刻知晓男人身上的劣根性,有些人意志薄弱,美色在前难免将礼义廉耻抛到脑后;更何况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若是有了肌肤之亲,自然可以攀龙附凤······
易知舟无奈抬眸,澄澈的目光对上元崇烨:''八皇子,微臣与九公主清白可鉴。''他目光笃定,神情端肃:
''当时帐外无人应答,微臣一时不能确定那贼人究竟是为监听而来,还是另有阴谋,所以没有立即出去。''
元崇烨忽而想到,若是喝了□□,只怕衣衫不整,那这易知舟······
他由不得抬头怒视。
易知舟读懂了八皇子的火光,脑中不由得闪现一些瞬间,他垂眸低声道:''帐内熄了灯。''
片刻后,才听元崇烨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贼人先听了墙角,而后划破帐篷放了蛇?''
易知舟点点头,他见八皇子犹豫踟躇的模样,心下不免有几分急切:
''殿下不妨先看看那些蛇,全都是成年黑蛇,长度粗细都相差无几。''
经过他提示,元崇烨才仔细看了看那被砍成一段一段残肢。
元崇烨困惑:''这说明?''
易知舟耐心解释:''贼人拿了十几条粗细一致的黑蛇来,说明这蛇绝对不是现成捕的,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带来的,那只能是就近买来的。''
元崇烨眸光一亮,恍然大悟,所有参与春蒐的车马在昨日进来前,都经过禁军的仔细检查,危险的物品绝对带不进来。
他询问外头的人:''北苑山下可有买卖野物的集市?''
守卫回禀:''有,北苑山下枞阳镇就有个专门的山货集市。''
元崇烨立即派人去枞阳镇,末了他看了一眼易知舟,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服气:''你别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在本宫眼里,你依旧有嫌疑。''
易知舟无奈反问:''还请八殿下明示。''
元崇烨气结:''你,你有攀龙附凤的嫌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父皇调你来都城,如今你们武安侯府空有头衔,却无军权;若能尚公主,岂不正好延续你易家荣光?''
易知舟看着八皇子怒目圆睁的脸,心道:真不愧是亲兄妹,胡搅蛮缠样儿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的脸色忽而沉下来,懒得做无谓之争:''悉听尊便。''
八皇子的卫兵去了北苑山脚下的枞阳镇,那里的山货集才刚刚开市,卖蛇的不多,只有两家。
抓回去一审,果然有一户吐出了线索,说是昨日入夜之后,有个男子匆匆而来,一口气就将他家的阙黑蛇包圆了。
卫兵按照商户的描述绘制了那买蛇人的画像,果然,就是营帐边上那个自尽的黑衣人。
可至此,条线索就断了,元崇烨心中烦闷,便又从那壶安神汤入手。
长公主直言自己从未叫人送过什么安神汤。
元崇烨便命人将那送汤的宫娥样貌绘成画卷,禁军拿着画卷一个一个去比对。
参加春蒐的王公贵女,每人最少都带了两名婢女,加起来人数众多,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到结果。
忙了一上午,元崇烨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
别院里头,九公主已经醒了,她用了些午膳,又泡了温泉热浴,梳洗打扮之后,整个人才恢复了五分神采。
易柔嘉忧忧戚戚:''殿下,都怪我,昨日不该留你在寝帐里。''
九公主却捏了捏她的手宽慰道:''怎么能怪你,分明是我让你去医帐的。''
二人坐在雕花宝案前,想起昨夜,都有些后怕。
武帝派人送来了永安寺主持开过光的护身符,说是趋避邪祟,永葆安宁。
元季瑶乖乖戴在身上。
别苑里的贵人们只听说九公主夜宿帐篷,受到了惊吓,但又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早膳之后,皇后娘娘与后宫的一众妃嫔都来探望九公主殿下。
依照元季瑶从前的脾气,应是一律不想见的,可洛贵妃非要她打起精神来,绝对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
于是几波探视关怀下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
听说九公主的寝帐里头进了蛇,贵女们一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
''天呐,什么蛇啊?有毒没毒?''
''太吓人了,涉猎都是男子的事,咱们以后还是少进山为妙!''
''是啊,九殿下,一定吓坏了吧?''
莺莺燕燕的贵女们关切地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宽慰九公主的话。
易柔嘉自觉无话,手里握着半杯未喝尽的茶水,默默往人群后面退了退。
却不料,撞到了郡主刘荷。
杯中残留的茶水洒出来不少,粘湿了二人的裙摆,柔嘉急忙俯身道歉:''郡主请恕罪,臣女不是故意的。''
一众女眷们都冷眼看着,不免感叹:易姑娘与刘郡主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柔嘉战战兢兢用手帕擦拭濡湿答的裙摆。
''不必,我自己来。''刘荷却难得没有发脾气,只是暗自用力推开了柔嘉的手。
向来跋扈的人今日忽然变得隐忍起来,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众人都谨慎地陪着笑脸,唯有半蹲在地的易柔嘉身形一僵。
一股特殊的气息萦绕在她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