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犹记得。
那年从七月初开始,金都慢慢涌进了一大批人。这些人,从十五六岁到六十岁以下皆有。
皆是来赶考的。
文试的带着厚重繁多的书籍,有的自家侍从背着,有的车马载着,有的自己背负着。武试的倒是一身轻巧,只需要拿着自己趁手的武器,再带着换洗的衣物就行。
这其间,有钱的往闹市里最好的客栈去,住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穷苦的往都城边缘去,拥挤在简陋的客肆里。
那年,有三位远道而来、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轻装简行地来到了金都。
“我们就住这儿吧。”一身粗布衣的高挺青年,手指一家名叫忆南香的店肆牌匾。与男子的粗布衣形成明显对比的是少年手指修长劲瘦而白皙,面容从容,神态很像个饱读诗书的儒雅书生。
与他同行的另一名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此时看了看方才那青年所指的牌匾......
清梦在二楼临窗处趴在窗台上暗想,那牌匾上的字可是前护国大将军萧启亲自写成,字体端正有力,饱含深情,“忆南香”,是对亡妻的无尽思念。因为当时自己看着这场地大,寻璐又发话让她敞开的折腾,她便想做一家全金都最大的店肆,美酒美食,后设客舍,因此那三个字是刷了金粉的,此时正在夕阳下闪着熠熠光彩。
那男子此时不怀好意地一笑,“师弟真有眼光,不过此地看起来可不便宜,这一路你都很是俭省,怎的到了金都要起面子了?”
男子将肩上包袱往上挪挪,“慕白师兄会借我钱。”语气自如。
清梦不觉一笑,目光移到他身边的另一名青年男子身上。这人正是已经长大成人的任慕白。清梦有些不坦然了,她滑下一截身子,才敢明目张胆地看向他,只见他比少年时又高了不少,没了少年的那份明朗清澈,但是却更加成熟稳重,目光朗朗,满身风华,此时朗笑着点了下头,“出门前就说好的,此次赴金赶考的费用,我来替小师弟出。我也喜欢这里,张师兄,你觉得呢?”
张修能双手后背着,一副大师兄领着两位小师弟出门的大家长模样,“本师兄也觉得还行,那我们就住这里吧!”
三人遂一同入了并非最是闹市繁华处,但店前却车马人流如织的忆南香。
入门只见里面几乎已经座无虚席,但是并没有吵嚷喧哗之声。大厅内隔成了好几个小隔间,隔间里面各设几席,桌案上放着不同的净瓶,净瓶里插着各异的花草,其间都留有足够的空间,隔着雅致的隔断,给每席以单独的空间。再往左前方向前看去,一道蜿蜒曲径的小道布满兰草香花,隔着纯白飘逸似薄雾般的轻幔,可见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在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间设有饮酒喝茶的席案,其间穿梭着身姿窈窕身着一样浅粉色衣裙的女子托着托盘于各处添酒置菜,盈盈然而来,飘飘然而去,让人移不开眼;缥缈悠远的琴音,似有似无,好似从九天而来,忽而使人有种入了仙境的感觉。
总之,是让三位在山里待了好多年的人真正感受到了金都的繁华和与众不同了。
“这一趟,就算没高中,玩一趟也值了呀!”张修能望着那些浅粉色衣裙的女子痴痴道。清梦后来知晓,他本家境富裕,家族宗亲皆是做生意的好手,只是他不爱经商,只求自在,父母无奈之下,让他入了葛山先学艺,等待时机再考取个功名,将来做个官,便是最好的。所以这次他是被父母逼着来的,由着他的性子,他宁愿待在葛山懒散一辈子。
三名男子在伙计引领下来到柜台前,要定三间客房,掌柜的看了看,说仅剩下最后一间了,伙计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他又连忙说客房刚好还有三间。
此是清梦早早预留出来给他们的。
约莫前几日,寻璐来楼里,告诉她,任慕白要来金了,三个人,嘱她预留三间客房。
“三个人?都是隐珑观的弟子吗?源宸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