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宁泉还跟在他们后面,但胜在耐力不错。
早些年J大门口有一家泰拳馆,风嘉玥也是其中的会员。宁泉每次都选择风嘉玥之后的那堂课,为的是与他见一面。
一面足矣。
上次宁泉大病初愈,风嘉玥顾及她的体力选择了偏矮的一边。这次宁泉选择更高的那边。
晚上黑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不少人担心看不见日出。不过宁泉也不是为了日出来的,纯粹的是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压的她喘不过气。
宁泉不比风嘉玥,少年居高位,但她也是年少成名,人生没有什么容错率。
从记事起,母亲只爱美和旅行打卡,父亲终日出差,难得一见。爷爷是一家之主更是高不可攀。
奶奶对她放养,但对宁帆要求严格。偏生宁帆是个犟种,宁泉打小就是宁帆的护花使者。
宁帆的作业不少是宁泉代劳。
老太太的应酬是家中最少的,而且极其擅长发现蛛丝马迹,为此宁泉特意练了两种字体。
喜欢做事不留痕迹的性格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爱飙车的也不是宁泉,是宁帆。但是姐弟两个人夹克一穿,从背影根本分不出来雌雄。
每次老太太试图抓住宁帆玩命飞车的证据,最后掀开头盔一看都是宁泉。
宁泉的野名也就由此而来。
不喜欢喝酒的是宁帆。
他未来想做车手,想开轮船,想成为飞行员,他才是那个想拥有超强稳定机械臂的人。
尽管他根本没有认真实施过这个计划,中途沉迷游戏,砸钱去做自己喜欢的游戏引擎。
那些他不喝的酒也如数进了宁泉的胃。
宁泉很小的时候就会跟着宁帆泡改装厂。她希望宁帆每一辆车都安全。宁帆天马行空的要,宁泉苦心孤诣的完成。
高三的时候,宁老爷子让她选经济学,早已给她规划了资本之路。保她一辈子吃喝无忧,甚至挥霍无度,只要不插手家族事物就好。她偏偏瞒着所有人,选择了物理学。
而后不久,宁帆赛车事故,宁父病重离世,母亲改嫁。让宁泉尝到了某种陷落的滋味。
那是她最有能力撑起这个家的时候。
奶奶去世后,她唯一的寄托便是发生医学奇迹,让宁帆醒过来。
肌肉的酸疼暂时麻痹嗜咬般的心痛,宁泉步伐不停,汗水将她的头发黏在脸上。
她排除万难也要去学助力肢体残疾人的工业设计。因为她只图宁帆醒过来,无论废到什么程度她都会承包他的后半生。
她化身资本宽客隐姓埋名掌控宁氏的资本帝国,人在国外,心在国内,每日睡不到三小时,没有时间上课也要交出油泥雕刻作品来布迷魂阵。
因为她要把姐弟俩的命运攥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和她的二叔缠斗在没有人性没有道理可讲的豪门炼狱。
可惜八年已过,希望愈发渺茫。
而且,似乎每次她将要看到希望,便会迎来更大的绝望。
世仇的丈夫,疏远的周思,得罪的季明城、傅东洋和宋菲这些二世祖……以及牵连的尹姗和林晓……
宁泉爬到了山顶,呼出一口重重的浊气。
山上大风,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雨。宁泉单薄的身体裹紧厚厚的羽绒服,掏出一支女士细烟,挂在嘴边,任由风吹也不去管它……似乎借着微弱的光芒取暖。
“两个小时了,今天应该不会出太阳了……”吵吵嚷嚷的大学生决定下山。
宁泉等的时间比他们更久。
身体凉下来,逐渐感到僵硬。
山顶慢慢的空无一人。
宁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和天气较劲的行为有些白痴。但又执拗的认为,为什么和风嘉玥一起有日出看,她自己却没有。
就是因为风嘉玥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她没有?
她的人生路径多数是撞破南墙,脸上挂彩,也没有回头路。需要看什么天气?
宁泉在下山路和山顶犹豫不决。
恰好又迎来新一波上山的游客。
她不死心的决定再等一会儿。
六点十分,宁泉接到来自西北的电话,那边传来领导发言一样的提醒:“亲爱的,天气回暖,今日艳阳高照,记得脱掉羽绒服,不过一周后降雪……”
话音未落,灰蒙的乌云中间,半熟鸡蛋黄一样的橘色朝阳跃然山顶,娃娃似的绽放了笑脸。
大概是听见了诸如鸟叫和旷野的声音,风嘉玥那边传来一声轻笑:“你在哪?”
“山顶,看日出。”宁泉绽放一记会心的微笑:“你在哪?”
“飞机场。”风嘉玥还是那句话,一如他出发前:“晚饭吃什么,我订位置。”